第14章 第14章

次日——

        宫女在门前扫雪，宋国临海，处在南北交界处，天气阴晴不定，下雪也不落久，有个十几天都算多了。

        屋檐上附着雪，丁点阳光穿破云层照在上面，雪檐一点点消融，化成水落在行人身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丝嘈杂声，曾乙就是其中一个，昨夜春日宴太晚结束，只是让人草草收拾下剩饭剩菜就回去了。后果就是大清早要来处理这残局。半死不活的样子，厚重的黑眼圈，双目无神。

        好好一个休沐日，我怎么这么惨啊！

        这时，何羡神采奕奕地走过他身旁，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跟尚书早啊，这么早就来打扫，辛苦了！”

        兴致勃勃，着一身玄色衣裳，金丝绣的祥云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点点金光，踏着绣着降龙的步履，步伐洒脱。

        “参见陛下，陛下早，不辛苦不辛苦。”何羡阳光般暖人的笑容，不觉感染了他。脸上的困意，一霎时消失，精力充沛，积极领着宫人干活。

        李西搬着一堆碟子走出来，正好对上何羡，见今日心情如此之好，有些不解。放置好手中的事物，偷偷跟上去。

        走到宫门前，何羡突然停住脚步，低声斥道：“李侍郎，跟了朕一路，可是有事相告？”

        李西躲在石像后面不动，直到何羡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何羡比他高了大概半个头，这气势不直接高二三分。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陛下也在这散步呢。”

        尬死了。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完了。

        就这演技，这说辞，何羡以前不知道在某人面前用了多少次，太差了，狗见的都摇头。

        何羡懒得跟他拉持久战，说：“散步就算了，曾尚书忙着，快去帮忙！”

        “哦哦哦，是是是。”落荒而逃。

        何羡冷漠地看着他也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又立刻回到那开朗模样，在宫门前等候。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驶来，车夫一身褐衣，急行而来。到了目的地，立马刹住，还能保证车内不震，好车夫。

        从马车上走下来四人，一对一对，卿卿我我，何羡想送走她们的心情愈加浓烈。

        “参见陛下。”沈灵韵和沈瑾向他行礼，沈瑾手中拿了个盒子，姿势有些别扭。何羡懒得多问，抬手让他们平身。

        “宋王这么早就在这等，看来是我们来晚了。”戴苓毓上前一步向他伸手，何羡握上她的手，轻挥几下，匆匆放开。

        南国对礼这方面不是很重视，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再者他们也算朋友，没讲究太多。

        “不会，刚到不久，只是你们这么早就回去。”不是疑问是陈述，还夹杂着他的一丝激动。能送走一对是一对，天天在我面前晃，总有一天会先撑死。

        “是，不然两月后的大会就完完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准备。”戴苓毓看了眼远处正在喂马的宫女道：“多谢宋王帮忙照顾马匹。”

        “不必，举手之劳。回去路上小心些，大会见。”

        “大会见。”他们握别。

        戴苓毓和莫欢谕走过去，又和那个小宫女交谈一番，顺了顺马背，一跃而上。她伸手拉了莫欢谕一把，坐在她面前。甩了几下缰绳，转头见沈灵韵拿着一盒走来，想起那枚戒指，又敲了下脑袋，差点就忘了。

        她要下马拿，却被沈灵韵拦住，将盒子给了莫欢谕。

        “男王陛下不陛下马成女有一事相求望难忘保守秘史之事。”哪有她这么求人的，口气不容拒绝。

        “那是自然，能找回先父遗物，还得感谢郡主和将军。”语毕缰绳挥舞，马朝天长鸣，一声向前奔走，耳旁只剩戴苓毓走时留下的。“有了相同的秘密，也算半个朋友，下次见面可直接喊我的名字，再见！”

        沈灵韵扬起明媚笑颜“再见。”未免有些豪爽过头了。

        何羡和沈瑾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沈灵韵突然从他手中抽走盒子，小跑上前还愣在那，她已经往回走了。

        “陛下今日应有要事要商谈，若不便，臣妇就先回府了。”沈灵韵猜的，十五就有灯会。若不早些出发，案子也查不成，花灯可能也看不成。

        何羡确实是有私下跟他们讲要商谈苍梧之事，除了沈灵韵。他用双目审视着沈瑾，沈瑾假装不懂，给他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群主不必回避，你持有玉牌倒也没什么差别，只是……”停下来，看了眼沈瑾。

        沈瑾听到“玉牌”二字，自先是一愣，呆滞的看向沈灵韵。感受到来自何羡的目光，转头一笑，“陛下若愿意，臣无议。”

        何羡勾住他的肩膀，拉到墙角，低声道：“沈辰彦，从前怎么不见你嘴这么贱什么都往外说。该不会哪天就把我卖了吧？沈瑾瑜要是出事了，你可完了。”

        “陛下放心，夫人武艺高超，不容易出事，何况还有臣在。而且臣向来忠心，定不会叛变。”

        双面老狐狸，想不到谢太傅这么重视的人，就这么被他骗走，可惜啊，可惜啊！

        他放开沈瑾，拍了拍他的背，向沈灵韵招手，“郡主走吧，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不用一会儿，已经来了。”陆唯还在老远处就喊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向沈灵韵跑来，一把子抱住她。

        林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陆唯好像才看见何羡，放开沈灵韵，和林越一起行礼。

        “参见陛下。”

        何羡默默捏紧拳头，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强颜欢笑道：“不必多礼，走吧。”

        他们三个在面前走，沈灵韵和陆唯跟在后面，一派欢声笑语。

        阳光慢慢变得耀眼，几声鸟鸣清脆欢快悦耳。他们绕着一条小路，路口用草堆围着，不好进入，小路很窄，一次最多三人一列。相比宽敞辽阔的皇宫大院，显得格格不入。两边是高墙白漆上色，偶尔有几只枯枝出墙，想的路人美赞，却不知已树老枯黄。

        陆唯看着沈灵韵的发型，不解地问：“小韵你已成婚，这发髻怕是有些不妥吧。”

        沈灵韵，听了笑笑，摸得下头发，指了指沈瑾。“他梳的，我叫他改回去，不肯。”她仔细打量陆唯，又说：“你今日怎怎么想的穿襦裙？”

        陆唯好像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孩，慌乱无比，耳根泛起一层薄红，“李卿早上给我的说是，是……”她的眼神不断向前偷瞄，声音渐渐变小。

        沈灵韵欣慰一笑，老母亲般看着她，更是惹得她面红耳赤，“看，看什么，不好看吗？”

        “我说好看，可没有某人说出来才更得你欢心。”

        陆唯觉得这样不行，自己被她说得脸红心跳，她也要反将一军。

        “别光顾着说我，郡主别将话题扯开，说回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解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少女。”

        沈灵韵没有任何反应，陆唯以她他听傻了，谁知她款款一笑，“此话他早上就和我说过了。”

        犹如一道雷劈在陆唯身上，震惊！这老狐狸这么会撩人？！

        前面三个“老男人”也不知道她俩在聊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耳内，听不清。女儿家的闺事，总是令人好奇，让人心痒。

        何羡不同，他用脚趾想都知道，这些与他一位单身皇族无关。

        “到了。”何羡率先停下，站在门前，先是偷看几眼，才抬步进入，敲门“逾明，是我。”

        门没有开，从屋内传来一声“进来。”清冷又带有些温柔

        顾慕期坐在桌前，眼神迷离，头发散落，只穿了件内衫穿，随意披了件外衫，好像是刚睡醒没多久。见他这样何羡转头就对四人喊：“你们等一下！”嗖的进屋关上门。

        顾慕期来不及多想，就被他拉起来。“快点！准备一下，外面还有四个人。”

        “陛下原来不是一个人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顾慕期以为他只一人来，才没在意那么多。虽然知道还有人，但他也不急，“陛下请先回避，出去。”

        “哦哦，我转身什么都不看。”

        衣服间的摩擦声传入何羡耳中，为了平复心境，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我昨夜就和你说过要商讨那事。”

        “嗯，好的，让他们进来。”

        什么！这么快！何羡转身，衣冠楚楚。是怎么做到的！他才说了一句就好了！

        “好了，进来吧。”他打开门，做到顾慕期旁，向他们招手“坐，坐。”

        沈灵韵径直过去，毫无疑问地坐在顾慕期身旁。陆唯贴着她坐。不料，沈瑾揪着她的后领，把她扔到一旁，靠着沈灵韵坐下去。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陆唯气急败坏，又拿不了他怎样。坐在那发闷，林越将手搭在她头上，坐在她身旁，轻声道：“何必跟他争呢？不还有我。”后半句他说的很小声，陆唯也没有听清楚，只是有种抓心的紧张感。

        “有何事就尽快说。”顾慕期也看不下去了。“只是商量个事，为何这么多人？”真的没想到，一来就来五个，昨夜何羡在这里闹腾，他很晚才睡，今早一不小心睡过头，他们来时才刚醒，洗漱完，缓一下准备换衣束发，就听见敲门声，再者传来声音是何羡，觉得无碍，就让他进来。

        何羡环顾四周，没人发言，他想应该做个表率，暗自一喜，却被林越抢先了。

        “现宋国局势相对而言也不太稳定，繁华背后是阴谋，首辅大人不觉得，应让陛下来个苍梧之游，杀鸡儆猴。”林越将初一那是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不知道他卖不卖这个面子了。

        “局势不稳，后宫无人，亦无太子，若陛下出事，国相担当的起吗？”明明昨儿刚说好，结果今日又不同意。沈灵韵知道他肯定不肯在林面前屈服，没有推辞言去，定是不会松口。

        “我倒是同意林国相的看法，万事没给个交代，总不是办法。苍梧的商人多，在往南便是江扬，这两处与各国交往密切，若不多整治，将来会成为隐患。”沈灵韵开口，倒是让顾慕期轻扬嘴角，没想到自家小妹真不站自己这。

        陆唯自回都辅之后，就一直考虑是否将纵火案一事告诉何羡，可惜一直没有时间。这时也应严加处理，看他们这样，怕是到现在苍梧官府都未上报。

        “各位可知，苍梧纵火一案。”语毕，除了沈灵韵，其余人齐刷刷看向她，蹙眉，惊讶甚至愤怒都有。

        “竟然不知，便去看看苍梧官府，倒是有许多事瞒着朕。”何羡自知三年以来，宋国虽是繁华昌盛，总有些暗流还未被铲除，特别是地方官腐贪官污蔑，应有尽有。多年来未有任何马脚暴露在阳光之下，没有理由剿灭。现在有马脚轻视送上门来，不如顺着一趟将这一些苍蝇都打扫干净。

        顾慕期点点头，“陛下意已决，那便如此，但此行，必须保护好陛下不可有任何失误。少些人知道为好。”

        “八日后出发，还请在座各位陪同，以游玩之名前去。”

        公主府——

        何锦雯单手撑头，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西。

        “李侍郎，跟踪也要有方法，在空无一人的皇宫内，跟踪圣上。没掉脑袋，也算皇兄仁慈。”她见他的身子微微颤抖，轻哼一声“起来吧。”

        李西以为他要完了，而这声“起来”又带惋惜又带嘲讽。他咽了口气，弱弱站起，一动不动，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本宫又不会要了你的脑袋。”

        李西行礼道：“十五那日苍梧灯会，殿下去吗？”

        何锦雯扬眉一笑，苍梧官府有许多富家子弟花银两谋取官位，大部分好吃懒做。再加上纵火一事，皇兄肯定会亲自审治，又有一出好戏。

        “不了，麻烦。”她抬手让他退下。

        李西令意，揖礼出门。

        待他走远后，何锦雯挥手招来几个暗卫，“处理干净些。”

        暗卫领命离开。

        “老鼠，该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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