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挽留

她撑住胳膊才不至于压到他，谁知他另一只手却紧随而上，一把将她按倒在怀里，呼吸里也是淡淡的桂花香味，“姐姐……别走……”

        她挣脱了几次都没挣开，“好好好，我不走，你松开点，压的我喘不过气了。”

        青年松开胳膊，但还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点也不肯松开。沈容拽了一会儿没拽开，泄了口气，反正名声早毁了，管它呢？

        当下眼睛一闭在他身边躺下，拽过被子。旁边的青年似乎感觉到了，转过头往她身边蹭了蹭，发烫的脸颊贴在她颈窝，那只闲着的胳膊又上来一把搂住她，沉沉的睡着了。

        沈容瞧了瞧旁边沉睡的俊美容颜，也不知道到底谁占谁的便宜，想了想，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几口才罢休。

        第二天她先醒过来，起来时那夫妇两人已经起了，见是她先出门，两个人的脸色都是十分精彩。男人兴奋居多，女人震惊居多。

        果然打完招呼之后，沈容听见男人把女人拉到一边，窃窃私语，“我没骗你吧！真的，我昨天亲眼看见那女人把那男人睡完了送回去的。”

        女人呆了一会儿，“他……他……他们即是一对，何必来骗咱们，若是昨日说了，咱们不就将他俩安排到一处了。”

        “不是的，昨天那男人都晕过去了，我怀疑是……”

        那声音更低了，沈容也没脸再听。她回房间一看，那女娃已经被搂走了。收拾了一下床铺，带上面具，就过去将沈焕叫了起来。

        沈焕还有些头疼，他慢慢反应过来坐起身，“我昨天喝酒了？我喝醉了？我有没有说什么？”

        沈容本想吓吓他，又想到自己都要走了，心思冷了下来，淡淡道，“你昨天喝醉了就倒了，我帮你送回房间，什么事都没有。”

        沈焕见她神色突然冷淡，似乎有点慌，一把攥住她的手，“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沈容有些奇怪，通常这种情况……应该问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啊？

        “放心啦！”她捏捏他的脸，“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醉鬼。”

        临走时，沈焕在枕头底下留了些银子，又跟夫妇二人致歉，用了他们东西。

        那夫妇两人自然百般客气，见沈焕这么好的人才，做事讲究为人有礼，不免为他惋惜起来。几次三番想要把沈容支走跟他说些什么，见沈容一直盯着，只能作罢，只是那眼神看得沈焕简直有些头皮发麻。

        又过了两日到了紫峰山脚下。

        裴霁他们去山上重新清理过一遍，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狼藉，但也荒凉许多。

        李大伯的茶铺已经没什么生意了，两人过去时是傍晚。瘦小的老人独自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瞧着莫名心酸。

        两人对视一眼，沈焕握住她的手，“我来说吧！”

        见是他二人来，老人帮他两人倒了茶水。沈焕直接开门见山，“李先生，我们找到令嫒下落，她已经逝世了。”

        老人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展开就僵在那里，好半天才开口，“她……她是怎么没的？她过的好不好？”

        沈容一咬牙，上前一步，“对不起了大伯，您女儿是我杀的，她就是穆紫鹰。”

        老人愣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真是，跟我老头子开这种玩笑这什么，一点没意思，别胡说八道，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啊……”

        他说着说着，转身就走，脚跛的更厉害了，一下子没站稳，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上。

        沈焕立刻上前去扶住他，见他身子斗得厉害，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好半天才慢慢缓过来。

        老人慢慢平静，自己端起茶喝了一口，手还微微有些抖，但茶水没有再撒出来，“你们年轻人哪能知道这些事，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不要胡乱猜测就到处乱说。我老头子这次不怪你们，你们走吧，以后别来诓我这老头子。”说完自己颤颤巍巍地走了。

        沈容不免有些沮丧，她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不对，但是此时心里却十分难受。

        当真是世事无常，让李大伯承认他找了多年的女儿害死了自己妻子，而他自己还找人去杀他的女儿，这难免太过惨痛。

        她忍不住问沈焕，“你说穆紫鹰要是知道自己害死她母亲会不会后悔？”

        沈焕看了看她，“她一直都知道。”

        “怎么可能？”沈容分明不信，“她知道怎么会害死自己的母亲……”她的话渐渐弱了下去，突然想起了穆紫鹰临死前的一句话。

        那句咬牙切齿，恶狠狠盯着她说出来的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当时她以为穆紫鹰是为那些被她杀的随从生气，原来是……是因为李大娘，可明明……

        沈容还是不太明白，她心里难受，沈焕便带她出去散散心。沿着小道走了一会儿，碰到正买菜回来的姚元琮。

        “你在这里？”沈容有些讶异。

        沈焕却神色如常，仿佛早有所料。

        姚元琮脸色有些不大自然，他看着沈焕，“你确定了？已经告诉他了吗？”其实那日沈焕告诉他穆紫鹰可能就是李大伯夫妇失散多年的女儿，他一开始根本不信，可想着想着，突然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和裴霁分开后，他却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茶铺。

        李大伯看着已经心灰意冷，对什么事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了，没留他也没赶他，他便住了下来。每天帮李大伯打扫卫生，买买菜，理智告诉他还不确定，再等等沈焕的消息。

        但其实心里早有定论，这就是真的。

        穆紫鹰并不喜欢油腻的食物，可是经常自己下山去给小荳买茶铺的卤味。她从不跟李大伯夫妇说话，却经常悄悄的注视他们。

        那天对沈长情突然发难，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沈长情和她一样带着半张面具又直视她的脸所致，但现在想来，或许是看李大娘对沈长情太过关怀。

        自己的母亲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却偏偏对陌生的女子那般关怀。

        而那日李大娘的死，完全是个意外。

        那日对李大娘动手的是一个新调来的随从，鲁莽冲动，一心想在穆紫鹰面前邀功，事出突然，连穆紫鹰也没想到。

        当时穆紫鹰让人杀了沈长情，自己却看着自己面前的尸体一动不动，当时她在想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只是他在掩埋她的尸体时，看到她掐破的掌心。

        世事无常，有时候他也想，如果沈长情没有路过那个茶铺，不知道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但无论无何，穆紫鹰的结局也是必然，她背负那么多条人命，即便自己身世凄惨，也不是她肆意杀人的理由。

        她被世事无常这把刀所伤，最后自己也变成了刀。

        “这几日要麻烦你多照看他。”沈焕低声叮嘱，几人都是心事重重，一时无话。

        姚元琮回去后，沈容沈焕两人牵着马去镇上投宿。

        第二日，姚元琮找来，说李大伯想见他们。两人过去，不过一夜未见，李大伯花白的头发几乎全都白了，仿佛一夜之间进入风烛残年。

        他大约已经接受了，看起来神色平静，如果不是脸上褶皱的皮肤微微颤抖，看起来和平常也没有什么区别。

        沈焕便将得来的信息说了一遍，沈容已经听他讲过一次，和在紫峰山上听到的并无太大出入。

        当年她被拐之后，先是被卖到青楼，后来被铁宝山赎出来做了小妾，最后杀了铁宝山和夫人一家，隐姓埋名藏在紫峰山落草为寇。

        然而其中细节只有姚元琮知道，是那天他从严天胜那里问出来的真相。

        铁宝山本有一个发妻，但已经去世。得了穆紫鹰后，对她十分宠爱，好多年也没续弦，只是穆紫鹰出身太差，否则应该早就将她扶正。

        那时铁宝山看中了一块地，想建一座庄园，偏偏有一户农户家中有些背景死活不肯搬迁，铁宝山和她闲聊时开个玩笑，若是穆紫鹰能帮他解决，他就将穆紫鹰扶正为夫人。

        穆紫鹰幼时受尽苦难，自然十分向往能做正室，她竭尽全力处理此事，手段未免过了些，也因此被人报复毁了容貌，但最终帮铁宝山解决了此事。

        谁知铁宝山却觉得她一个女子，学了一身好本领，行事果决狠辣不输男儿，家中的护卫们渐渐对她比对自己还敬畏，对她生了防备之心。

        最后娶了旁人，怕她报复还准备杀了她，谁知穆紫鹰深得人心，最后死的竟是他自己。

        李大伯听完之后一直没说话，只是混浊的眼泪不停的淌了下来，看着难免令人心酸。

        最后姚元琮拍了拍他的肩膀，扶他进去休息了。

        “没想到姚元琮知道大伯的身份还愿意留在这里照顾他，幸好有他在，不然大伯一个人怕是不知道如何挺过去。”两人出去走了走，散步到一片小树林里。

        “姚元琮正是知道李先生是穆紫鹰父亲才愿意留下来的。”其实那日他告诉姚元琮这件事，就猜到姚元琮会留在这里。

        “为什么？”沈容不太明白。

        “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想要你的命？真的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蹩脚的理由吗？”

        沈容：“……不然呢？”

        “因为他想帮穆紫鹰报仇。”

        “为什么？他不是恨穆紫鹰吗？”沈容更不解了。当时穆紫鹰死了，明明他还向自己拜谢。

        “感情往往都是复杂的，在一起相处那么久，谁知道恨里有没有别的情绪呢？恨是真的，但不仅仅有恨。”

        “所以你的意思，他……”沈容没说出来。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毕竟穆紫鹰也不是天生的恶人，如果不是幼时遭逢此难，有这么疼爱她的父母，想来也该是一个幸福的姑娘。

        “好遗憾，倘若她和李大伯夫妇说明真相，即便最后裴霁还是会来抓她，但至少一家人能够团聚，李大伯夫妇也不枉多年苦苦寻找。”沈容一脚将地上的落叶踢了起来，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是啊！”沈焕忽然停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说，为什么人总是会用一些认为对他人好的理由，去做一些让彼此都遗憾的事呢？”

        “……？”沈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长情……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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