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这间教室与其说是学生会办公室，不如说是大教室更恰当，空间很宽敞，只有靠近黑板的地方摆着几张桌子，散着几把椅子，大家在这里开会，或举行选举或辩论比赛等。因为椅子少，近十几个学生有的坐着，有几个倚在桌子边缘，还有的靠墙站着。里面有学生会干事，社团部长，以及想报名支教活动的普通同学。

        今天部里有一项重要的工作要落实到位，做好人员分配和准备工作，那就是校里大力推展的山区支教活动。由学生会牵头，组织z大的大三以上的学生利用实习的时间，走进偏远地区，给当地孩子带去知识和陪伴。学校已经联系好几个支援地点，全是交通不便，留守儿童多，而且教育资源很匮乏的小学。喻凡想以这次活动给自己的社团工作画下一个句号。

        主席大概把这次支教活动的时间安排介绍了一下，然后提到了喻凡的请辞，让有意继任喻凡工作的同学报名，到时候会在报名者之间举行一次竞选，选出喻凡的接任者。自此喻凡的离职事宜告一段落。

        剩下的就是最重要的工作，给志愿者们分配支教地点。有几所小学条件相对好一些，离市区不是很远，交通便利就意味着生活不会那么脱离城市。相应的，有一两所小学是艰苦到上新闻那种程度，当地的孩子上学都要步行近两个小时，走过山路跋涉过小河才能从各家走到学校。通讯信号，热水，煤气等所有的现代文明都被大山隔绝，那里只有最原始的生活资料。

        因为是支教活动的第一次开展，为了缺乏经验和安全方面的考虑，第一批只选了四位女生三位男生，一个女孩问喻凡，“喻凡，你要去哪里啊？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喻凡打定了主意要去最偏远的那个，就笑着婉拒：“女孩子到镇上就好，山里连热水都没有，没有煤气，不能洗澡……”女孩子是想跟着喻凡的，但想到要在他面前蓬头垢面三四周，终究有些胆怯。最终学生会主席把女生都分配到了乡镇上的学校，剩下两个男生指定到了云南少数民族小学，最后是喻凡，按照喻凡提前申请过的，他负责最远的那个，贵州偏远山区的学校。

        “还有我一个，我去贵州。”蒋浩然在门边对主席说，喻凡看到他旁边的男生拉了下他衣袖，像是要劝阻他，但蒋浩然没回头，且补充了一句：“我也去贵州山区。”

        喻凡走到蒋浩然身边，小声劝告他：“那里很艰苦的，还有悬崖，汽车都不好进，你不要去了。”

        “你也知道悬崖峭壁，一个人去那边有事的话谁照应，你不用管我，我不来z大的话，现在已经和同学在非洲做志愿者了。”蒋浩然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用喻凡吓唬女生那一套来吓唬他，喻凡无法只能对他说：“是啊，你说的对。”

        喻凡想，有个男生作伴总是好的。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一周后，志愿者们就出发。

        散会后，喻凡和蒋浩然走在一起，“多带点衣服，听说山里很冷的。”喻凡抬头看蒋浩然，怀疑这位西方资本家是不是都没有厚衣服，毕竟有什么场合需要他挨冻。蒋浩然歪头瞧了他一眼，高眉骨和内双的眼皮使眼睛看起来很深邃，说话时眉毛爱微微挑起来：“我经常去下雪的地方的。”

        “去做什么？”喻凡顺口问了出来。

        “滑雪。”蒋浩然答。

        “……哦”喻凡顿了几秒，又莫名觉得好笑。

        “要不要去吃饭，该吃午饭了。”蒋浩然随意问他。

        “来不及了，我要去上课。”喻凡看了眼手机时间，今天培训班有他的课。

        “忙得都没有时间吃饭吗？上次你也是这样。”蒋浩然说话的声音声线很低，喻凡怔了一下，不自觉停步在教学楼边上的饮料贩卖机旁，学校有很多饮品贩卖机，大多陈列的是可乐，雪碧，红茶，矿泉水。

        他知道只有这栋楼和图书馆旁的贩卖机里有卖一种特殊的饮料，一个台湾牌子的马蹄甘蔗饮，里面有打碎的马蹄喝起来甘甜清爽，有八成能还原到马蹄鲜果味道。他拿出手机扫码买了两瓶，递给蒋浩然一瓶，“我两点钟要赶到城东给学生上辅导课，现在就要去坐地铁，这个糖水很好喝，到了贵州就天天一起吃饭了。”话说出口喻凡自己就觉得有点尴尬，怎么会有蒋浩然需要自己哄一下的错觉，他大少爷怎么会在意跟自己吃饭，就不好意思的加了一句“我是说，你不想跟我吃也不行了，哈哈。”

        蒋浩然低头看着马蹄汁，又抬头看喻凡一眼，“嗯，我会多带几包方便面的。”

        日子过的好像囫囵吞枣，喻凡没来得及认真收拾行李就和蒋浩然搭上了去贵州的火车。他们先坐卧铺咣当十几个小时，再转硬座车坐近五个小时，下了火车会有学校联系的汽车走山路送他们去小学。喻凡上了火车就躺在卧铺上睡觉，为了挤出到贵州的时间，喻凡这一周一直在加班，人确实很疲惫。而蒋浩然则一直坐在车窗旁看风景，看远去的山，路，小桥，和小路上漫步的行人。“他是不是没坐过火车，所以看什么都新鲜。”喻凡心里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耳边充斥着火车站台的鸣笛声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声。天色已晚，他抬头望见蒋浩然还在窗边坐在，察觉到喻凡醒了，转过头来告诉喻凡现在靠了什么站，又问喻凡饿不饿，喻凡微睁着睡得朦胧的眼睛，看着蒋浩然发呆，蒋浩然穿了深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深色t恤，头发又黑又密，鼻梁处有光打下来的阴影，背后是窗外站台上昏黄的灯光，在他身上形成一圈光晕。

        蒋浩然从窗户边站起来到喻凡卧铺边上坐下，跟他说话：“你看着我笑什么？”

        喻凡在卧铺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对蒋浩然说：“蒋浩然，你怕不怕我把你拐进深山卖掉？”

        蒋浩然笑了，他一向收紧的嘴角笑起来会出现一个小括号，看起来又坏又好看的不得了，“想的美，你一直睡，要卖肯定是卖你。”

        喻凡认真的跟他说，“卖我不值钱的，哪里会有你值钱。”

        “喔，你也知道我值钱啊，别人都要来跟我做朋友，就你还要来卖我。”

        喻凡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这往后的三周可就全靠你了啊朋友。”

        蒋浩然也笑：“当初你还不让我来。”

        “哪有，我是怕你来了受罪。”喻凡总是有这样的本领，开心的时候最会哄人，眼睛弯起来像个小狐狸，一看就狡猾的不安好心。

        蒋浩然斜睨了他一眼，不去揭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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