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见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北风萧瑟，来往道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

        此时，时玉和姜维骑着快马正在赶往柴桑的路上。一路风餐露宿，好不痛苦，简直比在南阳种地还要疲累。

        时玉心想要不是有个小帅哥跟着，她估计早就放弃了。留在诸葛瑾家里好吃好喝供着，什么事都不必操心，不用打打杀杀，不用去和老天作对，当一条咸鱼天天摆烂岂不快哉？

        可一想到季汉的下场，想到秋风五丈原，想到北地王一家，想到魏景元五年的那个元宵节，她便咸鱼不起来了。

        几度她想要在城中多休息几日，一回头便瞧见姜维皱着眉头，也不说话，就只是用不赞同的眼神紧盯着她，她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到了柴桑城外。

        然而，城外三里处，却被拦了下来。

        为首的那人骑在马上，留着长髯须，颇有气势。他瞧见来人，便大声呼道：

        “来者可是时姑娘和姜小公子？”

        时玉和姜维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没料想到。

        “敢问足下何人？”时玉问道。

        “在下太史慈，奉周都督之命，在此迎接时姑娘和姜小公子。”太史慈拱手，而他后面带着几个骑兵和一列步兵，个个手里都紧握着武器，眼中谨慎，好似下一秒便会兵刃相见，倒真不像是来请人的。

        姜维眼睛微眯，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意。

        一旁的时玉瞧了他一眼，又摩挲了几下手指，忽地抬眼，回答道：“那便劳烦将军带路了！”

        太史慈微微点头。

        姜维放下了握紧剑柄的手，侧头去看时玉，而后者却好似没事人，丝毫不慌。他只好也双腿夹住马肚，骑马跟了上去。

        ==

        帐内两侧皆站着将士，众人神色不明，只有那最前边的周瑜似笑非笑，心中似乎已有计较。

        时玉和姜维跟着太史慈一路进了军帐。

        见此状，时玉倒是不慌，毕竟经验丰富。而她旁边的姜维眼中是一片幽暗，目光坚毅，又如利刃般锋利，表情不明。

        她无意间拍了拍他的手，想让他放心。

        感觉到手背被人轻拍，姜维抬眼，就瞧见小姑娘正抬头挺胸，一副自信的模样走在前方，他的眼中恢复了些清明，心里回忆起了些往事。

        周瑜看到两人，快步走上前来。

        时玉先一步行礼道：“拜见周都督，”她放下手，看向四周，“早就听闻周都督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周瑜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听完她的赞赏之词反而后退了几步。

        “时姑娘身在曹营却不露胆怯，更是令在下敬佩啊。”周瑜又瞧见她身后之人，继续说道：“姜小公子弃暗投明，亦属明智之举。”

        此话听着倒有几分真心，姜维也作势行了个见面礼。

        “不知周都督，劫我二人过来是何故？”时玉也不兜圈子，直言问道。毕竟周郎也和她二哥一样是只狐狸，她可斗不过。

        周瑜连忙笑道：“欸，姑娘此言差矣。只是姑娘走得急，令兄子瑜担心，故叫瑜务必安顿好姑娘。”

        时玉转了转眼珠，又言道：“此行未与兄长知晓，实属我之过。只是近日我实在思念二哥，故赶来想见一面，不知都督可否教我兄妹二人见上一见？”

        周瑜抬手道：“孔明先生军务繁忙，恐无暇见你二人。”

        时玉忽地没话说了，她只好侧头，瞟了姜维一眼。不知为何，只一眼姜维好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上前一步，开口道：

        “周都督，时姑娘匆忙来见孔明先生，一是为解兄妹相思之情，”他抬眼去望那周瑜，“二则是为劝说孔明先生留于江东，与子俞先生一起，一家人也可团聚。”

        周瑜瞬间抬首，眼中似惊喜似疑虑：

        “果真如此？”他侧头瞟了眼置于右侧的太史慈，姜维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周围的将士，个个都把手放在刀柄上。

        他再一望这帐幕外透出的黑色阴影，心下已经七分了然。

        周瑜又道：“不知，姜小公子又意下如何呢？”他的目光透着几分探寻，又有几分期许。

        几日前他便听子瑜说过此人虽年少，但十分沉稳，颇有才识，武艺精湛，乃是可造之才。且与诸葛孔明之妹不过萍水相逢，相交甚浅，若能留下江东，日后便又是一将才。

        只是，天公不作美。

        姜维听罢垂下眼眸，教人看不清神色变化，再抬眼已是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周瑜道：

        “多谢周都督好意，在下受徐先生之托护送时姑娘，自然先要保全时姑娘安危。”他一看，身旁的小姑娘还只是垂首瞧自己的衣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瑜又欲进一步探口风，这时，营外进来了一个人通报道：

        “禀报大都督，刘备刘豫州亲自过江，眼下快要抵达岸边了。”

        “什么？”周瑜皱眉，有些没想到。于是，抬手叫那人下去，脸色变了些。

        时玉也惊得瞪大了眼睛，未曾料到故事线已经到了此处，周瑜此番必是要设宴害刘皇叔，而幸得关云长相护方才无难。

        但万一没按书中写的一样怎么办？

        自遇到姜维后，时玉开始不敢完全相信书中所写，姜维尚能早生十年，万一其他事件也发生差错该如何？

        她转头看姜维，姜维似乎也没想到，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时玉没多想，抓住时机，连忙说道：“都督，我自新野一别，就未曾见过皇叔了，还请都督能允我二人一同去迎接皇叔！”

        姜维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力度有些大，痛的她暗暗倒吸了口冷气。

        再一回想刚才姜维所说之言，时玉瞬间明白自己过于着急，既已有留于江东的意向，便不该再有偏向刘备之语，但话已说出，她只好找补道：

        “长坂坡那日，我弃糜夫人而独活，又差点害死赵子龙将军和皇叔爱子，罪过深重，实难饶恕，只愿当面与皇叔谢罪。”时玉咬唇，满脸的愧疚模样。

        周瑜见状，眼中不减怀疑，但他一垂眼，心里反倒是不在乎了起来。

        他答道：“既然如此，便请二位同我一起去迎接皇叔赴宴吧。”

        他先行一步走出营帐，几个将士跟着他一起离开，临走时的目光都还放在时玉和姜维二人身上，颇有不悦之感。

        时玉也想跟上去，手却被伯约一把拉住。

        她疑惑地回头。

        “姑娘可知此宴之凶险？”

        “既如此，我们不更应该去保护皇叔吗？”她歪头，看上去不太在意的样子。

        毕竟时玉知道关羽大概会跟着来。

        “周瑜既应允了我们去，便是想借这鸿门宴一并杀了我们。”

        时玉这才皱眉，疑惑道：“不是说了我会劝孔明留下来吗？他为何还想杀我们？”

        姜维瞧她一副天真模样，竟感觉有几分诧异。

        “周瑜多虑，姑娘那话一出，便知姑娘归心不减，既然他已动了杀心，不若将姑娘与皇叔一同除去。”

        时玉却低头浅笑，反过来去拉他的手：“别怕，伯约，我听周郎之意，是想将你留在江东，即便我等死了，伯约自可降于周郎，辅佐孙家，成就大业，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她倒是也想探一探小将军的口风。

        姜维也蹙眉，语气严肃了起来：“我并非责怪姑娘，既与姑娘同来，便不惧一死。”

        时玉敛去了几分笑容，心底柔软了许多，她缓声道：

        “不必担心，伯约，此番肯定无事。想必关将军定会与皇叔同来，况且，”她偷笑，“皇叔可是有祖传的鸿门宴无效的被动技能。”

        姜维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

        江边，北风吹的旌旗飘展，就见那宽阔的江面上迎来一条船舟。

        遥遥望去，立于甲板上的便是刘备和关羽。

        刘备身着红袍，黄色的披风随江风拂动，金绣繁丽，正舒眉浅笑，颇有龙凤之姿，帝王之势。关羽一身绿衣，临风而立，衣袂飘逸，眉宇间难掩英雄之豪气。

        见到关羽高大的身影，时玉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刚想转过头安慰姜维，却瞧见他有些轻微颤抖，双手攥紧，神色中透着难以置信，再仔细看似乎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时玉感到困惑，虽说皇叔声名远扬，但小姜维今生不过是听过其名，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好像是上辈子错过的人一样。

        转眼间，那船已靠岸。

        刘备上岸后，先是和周瑜寒暄了几句，友好地互夸了几回，然后看到周瑜身后竟然还站着许久未见的时玉，神色中透着几分欣喜：

        “时姑娘！”

        时玉连忙行礼：“皇叔。”

        “长坂坡那日，时姑娘英勇之举，令在下实为感激。”

        刘备也拱手行礼，又继续道：“若是子龙得知姑娘安然无恙，必然也会欣慰许多。”

        时玉低头，咬了下嘴唇：“着实惭愧，未能救下糜夫人，也请皇叔恕罪。”

        “时姑娘身为女子，已经尽力，不必自责。”他瞥见了和时玉身旁站的甚近的小少年，“这位是？”

        时玉眼睛一亮，想把姜维拉到自己前面去，可却没能拉动。她转头，发现这姜维半个身子躲在了她身后，头也低着，就跟过年被家长拉出来和亲戚打招呼的小孩子一样。

        然后就看这姜维拱手行礼，自言道：

        “姜维，拜见刘皇叔。”

        他声音低沉，语气郑重，姿态恭敬，神色虔诚。

        时玉离他很近，能听出他声音下的颤抖，语气中的张皇，更能感受到他一举一动中的僵硬。

        原来姜维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崇拜刘备了吗？

        可他不像是见到了一个偶像，反倒像是见到了失散已久的家人一样。

        时玉忽地想起历史上的姜维从未见过先帝，却一辈子都在追寻先帝的脚步。她微微低下头，感觉眼睛被这大风吹的有些痛，疼得她快要溢出了泪水。心中却是暗自下了决定：

        就是粉身碎骨，也必拯救季汉。

        不过，刘备只是笑笑：“姜公子不必多礼。”

        时玉本还想多说几句，却被周瑜抢了话头：

        “皇叔，我等已备下酒宴迎接皇叔。”

        刘备又看了眼低下头去的时玉和她旁边那位陌生的小少年，沉着地点头道：

        “多谢周都督，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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