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吱！”
灵鼠呆了两秒,再次用大师兄的手指磨了磨牙来泄愤。
谢让尘笑了一声，抬起手指，轻轻在灵鼠的头顶顺了顺毛。
他刚想再说一句什么,却忽而抬起袖子，将整只鼠藏住。
穿着白色曳地长裙的女子,就在这时走进了大殿，身后跟着妙音山庄的两名长老。
妙音山庄的庄主林容音几乎不在外行走，哪怕洗剑阁在妙音山庄驻扎的锻造师们，也都是头一次看见她，此时纷纷好奇地站起来行礼。
“多谢诸位来为吾儿庆生,还望今晚尽兴。”
林容音勾起红唇,意味深长地一笑。
“别秋呢？”
坐在林容音附近的长老疑惑道。
“他身体不适。晚些再来。”
林容音面无表情。
半个时辰前,她的弟子传讯，她这个没用的儿子又晕过去了。
罢了。
林容音抬眸，目光温柔地看向一道玉质横梁。
“吱。”
师盈用小爪子戳了戳大师兄的掌心,又摸了摸肚皮,再次指了指头顶。
上面有一股特别香特别好吃的味道！
这个上面……
谢让尘沉吟。
在一名大乘面前将小师妹送上去倒也不是完全办不到,但势必会打起来,而且……
青衫青年的目光四下环顾，最后在一只趴在地上睡觉的黑白相间的“狼”身上停下了。
“谢师兄，你也对这猛狼有兴趣？”
说话的是琼花宫真传周师弟。
他一脸的惋惜,“这猛狼确实帅气，我去晚了,也没买到。”
倒不是想买。
谢让尘疑惑盯着这和小师弟长得特别像的猛狼。
总感觉这狼身上的灵力波动不太对啊……
林容音也同样注视着那些黑白相间的猛狼,借举起酒盏的动作，掩住唇角的笑意。
这猛狼身上的灵力在缓慢地流逝。
同样的，这里所有的灵力都在缓慢流逝。
她撑着手肘,看着一群年轻人不服气地拼酒，眼中的笑意就愈发明显了。
这酒喝得越多，昏迷得越沉，最后便会在无知无觉中，成为供奉她女儿的养料。
此时，酒宴正至气氛最热切的时候。
修真者没那么多规矩，有人拼着拼着就去外面真人切磋了，而一群铸剑师则干脆和一群看起来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交流起来。
“我们本来是住在附近的城民。”
一名年长者道，“百年前，城中遭了兽潮，就搬到了山里。”
“百年前？兽潮？”
欧阳冶沉吟着，叹了口气。
百年前，这附近确实有一座小城。
正是因为一场忽然来的兽潮，妙音山庄才将外门与城镇的功能合二为一，方便互相照应。
只是
“山里不是更危险吗？”
他忍不住道。
“有神君庇佑，没有危险。”
一名稚童声音清脆地抢答。
“咳！”
一名穿着白裙的庄主弟子在旁边轻咳了声。
年长者立刻用一块灵果堵住了稚童的嘴，“小孩子瞎说呢。”
欧阳冶皱了皱眉。
神君？
他正在思索修真界哪儿来这么一位神君，附近的庄主弟子就主动拿出瑶琴，笑道，“有宴无乐少了什么，弟子献丑了。”
清雅的乐声，飘荡在宴会上，飘荡在夜空中，最后飘出了夜宴之殿。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几名正在切磋比划的弟子骤然觉着一阵烦闷，出手忍不住都凛冽了几分。
待其中一名弟子回神，手中的剑已收不住。眼瞅着就要击中另一人心口，一颗水珠骤然弹开，将他的剑打掉。
“卫师姐。”
这名昆仑弟子松口气，惶恐地喊了声。
“给你。”
卫雪棠丢过去几个玉瓶，“你们都喝多了罢，解解酒。”
是喝多了吗？
那昆仑弟子觉得自己很清醒，却还是抿了一口，顿时觉着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当即眼前一亮，“这种解酒汤，师姐可还有？”
“有。”
卫雪棠直接丢去一个储物戒。
“我这就为大家都分分。”
昆仑弟子兴冲冲道。
多少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喝醉出丑那可是丢昆仑的脸！
在那弟子分发解酒汤时，与卫雪棠并肩而来的青年手持玉箫，走进酒宴，浅浅笑道，“感谢诸位来为林某庆生，就以一曲答谢罢。”
林容音微微抬眸，眼神微冷地看向自己姗姗来迟的儿子。
林别秋仿若没看见，坦然地吹奏起来。
箫声呜咽如泣，在这样的宴会上似乎有些不合适宜，但却神奇地抚平了不少人心头忽然而来的烦闷，再配上解酒汤，昏沉的思绪似乎都清醒起来。
而当林别秋一曲终了，有妙音山庄弟子笑道，“既是为少庄主庆生，哪里有让少庄主一人吹奏的道理。”
“我昆仑弟子虽不擅曲乐，却也有一舞为贺。”
琼花宫的周师弟也微笑着起身。
“吱！”
灵鼠看呆了。
这好像是…扭秧歌！
她忍不住用爪爪捂住自己的脸。
都怪她！
怪她看周师弟将那广场舞领得挺好，又兴致勃勃地教了扭秧歌，本来以为这些同门扭不下去，结果不但扭出了隐隐有着大道韵律的秧歌，还扭到了其他门派来了！
一时间，连林容音都呆滞在了主座上。
“母亲。”
林别秋就在此刻牵着卫雪棠的手走向主座，“正好，趁这个机会，将心仪的女子带来给母亲看看。”
卫雪棠落落大方地朝林容音一笑，“见过林庄主。”
好家伙！正式见家长了吗！
灵鼠抱着大师兄的手指，都看呆了。
“母亲，您不应该给一点见面礼吗？”
林别秋含蓄暗示。
林容音：“……”
她隐约有种事情失控的感觉，却又抓不住头绪。
这些年，虽然没怎么管过这个儿子，却也知道他性情沉稳，这个举动简直可是称得上是出格了。
“今日太过匆忙。”
林容音勉强一笑，“改日……”
她话还未说完，林别秋就盯着自己的母亲，轻声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母亲，不若与棠棠的师尊一起商议一下道侣典礼的事。”
“她的师尊是何人。”
林容音只想快些打发走自己的儿子，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甚至没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句“道侣典礼”提出异议。
“家师，昆仑明夷仙尊。”
卫雪棠在旁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手塞进林别秋的掌心，安抚地勾了下他的掌心。
林别秋脸上挂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的母亲，甚至连他喜欢的女子姓何名何，师承何人都不知道。
而这些，妙音山庄随便一个客卿长老都知晓。
“明夷仙尊？”
林容音这才正视了卫雪棠一眼。
但，也仅仅是一眼。
今日谁来也不能阻止她……
“九韶琴主，您怎么回来了。”
一名长老惊讶地脱口而出。
林容音猛地抬头，看向正徐徐走进的那人。
师盈认出，这好像是前去扶风家族善后的那名女仙尊？
“她是妙音山庄最厉害之人。”
谢让尘压低声传音。
这位九韶琴主，契约了九韶仙琴这个先天灵宝。
没错，是契约。
极少有人可以与先天灵宝签订契约，能让先天灵宝认主的，无一不是天资卓绝有飞升之相的人。
妙音山庄在一众知名势力中能站稳脚，这位九韶琴主功不可没。
平日里，也多是她在处理对外一切事项。譬如最近，她就在和玄麟司开会。
“原来如此。”
林容音冷冷看了眼自己儿子，“你在拖延时间。”
“儿子不知母亲在说什么。”
林别秋垂眸，“只是每年，姑母都会为我庆生。今年办得匆忙，也当告知姑母。”
“又或者。”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看着林容音，“这并不是，为我庆生。”
“不错。”
林容音看着他，忽而笑了起来，“今日，确不是你的生辰。而是…你阿姐的重生日！”
她的话音落下，整个妙音山庄都震动了起来，不，应该是说，这座山脉都震动了起来。
“嵌套阵法？”
谢让尘感知着灵力波动，在识海中迅速构筑起一个又一个嵌套在一起的阵法。
这些阵分散在妙音山庄与附近山脉之中，单独拆开平平无奇，但若在阵眼的驱动下一个接一个开始运转，便是……
“怎么回事？灵力流逝的速度好快！”
他的身侧，传来一声惊呼。
“老先生！”
欧阳冶惊愕地看向刚还在与自己搭话的老先生。
只一瞬间，这位老者就化为飞灰，似乎是生命力被瞬时吸走。
对于修士而言，现在缓慢流逝的生命力不算什么，但对一名行将入木的老者而言却是致命的。
可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却欢天喜地跪在了地上，“神君来接鲁伯了！”
诡谲的一幕，让四周看见的修士只觉荒谬而可怖。
“庄主。”
九韶琴主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你只是……”
她话未说完，直接轻飘飘朝林容音打去。
“母亲。”
林别秋闭了闭眼，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林容音蓦地后退，躲开九韶琴主的攻击，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阵法一旦启动，献祭的灵力与生命力不仅能让她的女儿复生，也可以让她的力量提升，就算九韶琴主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大乘强者真的全力战斗起来，波及极广，九韶琴主怕伤了人，一直在用灵力支撑着整座宫殿，渐渐地察觉到自己灵力流逝的越来越快。而林容音却面色红润，显是力量在增强。
“拆阵。”
闭着眼的青年骤然出声。
卫雪棠瞬时明白，“拆哪里。”
“砸山庄。”
青衫青年冷静出声。
“砸什么？”
卫雪棠震撼地看着自己的大师兄。
“砸山庄。”
谢让尘的语气很平静。
这阵有几处薄弱之处，但短时间内难以推算，最好的法子是直接将妙音山庄拆了。
暴力强拆其实也是破阵的一种法子，但一般人在阵中就会受到迷惑或削弱，很难做到强拆。可这个阵不一样，它太复杂、串联的阵太多，也意味着，每一个小阵的威力其实有限。
林容音，太贪心了。
“砸！”
林别秋咬牙道。
“少庄主！”
几名长老快晕了。
“长老们，也不知我母亲所为吗？”
林别秋面色平静地扫了过去。
妙音山庄早年由散修建立，这些年来，在一众势力里，也属于作风比较散漫的。
时常就有长老为了一支曲，外出游历，多年不归，所以日常待在山庄里的长老并不多。
林别秋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他们不知晓母亲所为的原因，却还是不敢赌，最终，只敢信一心为了妙音山庄的九韶琴主。
“我们。”
那名长老长叹一声，“罢了，砸！”
“你们谁敢！”
林容音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场急怒，气势节节攀升，瞬时有朝大乘大圆满而去的趋势。
九韶琴主撑得十分艰难，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
林容音冷笑一声，刚要封锁住大殿，一声不太寻常的叫声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
一名购买了猛狼的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灵宠在灵力快速流逝后，外形逐渐变化，最后变成了一只只黑白相间的……
大、大熊猫？
灵鼠震惊地“吱”了一声。
一只只被伪装成狼的大熊猫在灵力消逝后，伪装也随之被迫解除，露出圆滚滚的真身。
等等，大熊猫好像在修真界是
“灵貘啊！”
有人惊恐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嗯，灵貘，战斗力极高，牙口极好的灵貘！
看似笨拙的身体一撞，就断了一根柱子，这拆家能力，哈士奇都要甘拜下风！
林容音震撼得停顿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一只只滚滚浩浩荡荡地奔了出去，直奔——她的竹林
当初在山庄里埋阵时，为了防止被察觉异常，她没有加任何保护措施，现下这群饿了一晚上的灵貘毫不客气开始了自己的狂欢盛宴。
“生命力流逝的速度好像慢了一点？”
有人惊喜道。
其中一个薄弱处在竹林。
谢让尘冷静地推演着。
寻找到一个薄弱处以后，剩下的就比较容易，甚至让他终于抓到了阵眼。
就在这个大殿里！
“吱！”
灵鼠再一次戳了戳他的掌心。
趁林容音出去了，赶紧送它上去！
没错，林容音出去了。
或者说，是被迫出去的。
短暂的失神已经足以让拥有先天灵宝的九韶琴主短暂扳回一局，直接把林容音逼出了大殿。
而其他人则趁机从大殿开始砸起。
混乱中，谁也没发现，一只灵鼠，悄咪咪地摸上了玉梁。
噬灵鼠的牙口特别的好，一整根玉梁被它飞快地啃了一半，看起来很有随时会从中间断掉的趋势。
可随即，灵鼠停下了。
这是…木偶？
灵鼠看着被埋在玉梁里的木偶，飞快地想到了褚师明。
但琴魔和褚师明应该不认识或者关系不好。
她记得原著里，被褚师明培养的蔺迟和琴魔还挺水火不容的。
灵鼠没有很犹豫，“啊呜”一口，硬着头皮啃掉了木偶的一只手，然后嫌弃地吐了出来。
那股很香的味道，就是从木偶身体里传出来的，所以，它要将木偶先给拆了！
“吾儿！”
林容音立刻觉察到木偶被动了，眼角的血丝瞬时蔓延了半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怖。
“你入魔了。”
九韶琴主叹了口气，精神随之紧绷。
林容音的气势，再一次变得强悍，几乎是一招将九韶琴主扫了出去，直奔大殿，却在门口被一道剑气拦下。
“我来助力琴主。”
谢让尘微微一笑，整个身体化为一道虚影。
这个人的修为很奇怪。
林容音仅存的理智发出疑惑的声音。
看起来，他不是大乘，但力量，却似乎还未发挥尽。
数次攻击都被拦下后，林容音的表情越来越狂躁，最后蓦地咬破指尖，在自己的额间绘着什么。
很危险……
谢让尘的本能在预警。
然而，林容音绘完，却什么都没发生。
“不可能？”
她呆若木鸡，失魂落魄地喃喃，“神君，因为神君庙塌了，所以您要抛弃我了吗？”
方才的那个阵，可以短暂让她借用献给神君的力量。
除了这些阵，还有一个这些人根本想不到的阵，它由青谷每家每户供奉的神君像组成，是这些普通人与修士自愿献上的血与灵里的力量组成。
林容音却并不知道，此刻的青谷，已化为一片废墟。
一头哈士奇踩着一个断为两截的神像，兴奋地仰天长啸。
拆得可真爽！所有的屋子，全被它拆了！
喜滋滋的哈士奇正想快些去朝大师兄邀功，忽觉视野一变。
“嗷呜？”
一群跟着哈士奇拆完青谷的妖兽呆若木鸡地看着巨岩上的陌生人类。
它们的老大呢？
“吼！”
一群妖兽愤怒地朝着懵逼的少年围去。
救命啊，大师兄！
卫南星拔腿就朝妙音山庄跑去。
而没有得到回应的林容音似乎彻底陷入了疯狂。
“不好！”
谢让尘神情一凛。
这架势，是要自爆了拉着所有人陪葬？
可就在这个时候，林容音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力也在流逝，甚至速度快到她根本都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丹田。
她惊怒异常地瞥向了宫宇，正正好目睹了整座宫殿塌陷的全部过程。
一只巨大的灵鼠，颤巍巍从宫殿的废墟中站了起来，俨然胖成了一团球，可它还在继续朝气球的方向发展！
救命啊！大师兄！所有的灵力都在朝她涌来！
灵鼠可怜兮兮地瞪圆了眼，朝谢让尘滚了过来。
因为太大只，她甚至没留意自己撞飞了林容音！
林容音指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灵力……
木偶身上是复生大阵的阵眼，而这个阵眼，在吸收掉周围所有灵力后，吸收的就是她的灵力。
这是为了防止灵力不够的两手准备，可没想到会在计划失败后坑了她自己。
“嗝儿！”
灵鼠惨兮兮打了个饱嗝儿，显得有些欲哭无泪。
要知道那个香喷喷特别诱惑鼠的红色宝石一样的玩意吃完会这样，她一定克制！
“小师妹！淬炼你的避雷针！”
谢让尘立刻道。
可是灵鼠连丹田都没有啊……
师盈绝望在脑海里幻想着避雷针。
没有用！找不到避雷针！
灵鼠眼神绝望。
谢让尘在巨大的灵鼠面前转悠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毛球里藏着的肉爪，一横心，“小师妹，冒犯了！”
“冒犯？”
师盈还未明白过来，大师兄就将两只手摁在了灵鼠的肉爪上，随即，陌生的灵力涌了过来，带着她的灵力在体内绕行一圈，然后又涌了出去。
灵力交换……
灵鼠呆滞地再次打了个嗝儿。
这是二师姐说的那种双修功法！
特别纯洁的那个！
虽然二师姐一直没能和她试成功，但两个人还是本着学术精神认真讨论过的，她应该不会感应错！
啊这……
灵鼠艰难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圆滚的鼠身。
对着灵鼠体型的自己，大师兄居然都没嫌弃，是不是也太有牺牲精神了？
恍惚间，师盈又想到被自己用神识和灵力摸了无数遍的剑，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是不是该对大师兄负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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