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常寺见着白晞茜，不能说热情好客，至少也是分外眼红。

        “滚出去。”常寺的态度简单直白。

        昨天晚上两人的初次见面确实不能算是美好的回忆，但是常寺的表情里，还带着一丝厌恶与恐惧。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白晞茜对他产生极大的好奇，他在恐惧什么。

        “那可不行，我可是老夫人亲自请来的，要赶我走，也得她老人家开口才是，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指手划脚。”白晞茜索性在椅子上坐下来，挑衅地看着他。

        她不仅不打算走，还从怀里掏出折扇哗哗扇风。

        扇的风向正冲着常寺的脸，他紧皱着眉毛，向侧面闪开。

        “不是吧不是吧，昨天晚上嘴巴那么厉害的药修，怎么连一点风都见不得？难不成还是个美人灯，吹吹就坏了？”

        常寺不是女人，却天生有一些妩媚风流的感觉，如果不是个药修，白晞茜几乎要以为他是合欢宗大师兄，或是南风馆头号花魁之类的人物。

        见常寺不接话，白晞茜越发得寸进尺，站起身，向他靠近几步，冲着他又扇了几扇：“你这么娇弱，将来还怎么当官为民做主，别是去混饭吃的吧！”

        “姑娘，请喝茶。”

        及时出现的丫环解救了常寺，白晞茜接茶的时候，常寺冷哼一声“不知检点”，然后便转过屏风，进内院去了。

        看那丫环的衣着，也不是下等仆役，她奉完茶后，还为白晞茜打圆场：“表少爷性子素习冷淡，不过他不是坏人，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还请姑娘见谅。”

        “没什么，我之前见过他，有点小误会。”

        “哦，原来是这样。”那丫环又说，“姑娘身上有一股好特别的香气啊。”

        “有吗？”白晞茜在手臂上闻了闻，发现香气来源，是折扇上沾了昨天萧飞扬送的驱蛇虫香包的味道。

        联想起刚才常寺的表情，难道他很讨厌这个香包的味道？

        等老太太出来，白晞茜也要告辞了，她将那枚香包留给老太太，告诉她戴上就能不招毒虫，对身体好。

        老太太幽幽叹息：“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没有毒虫咬我，又能活几年，若老爷太太他们一家能活过来，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也没有什么打紧。”

        “年轻人火力旺，最爱招那些想要采阳补阴的妖物，给您的侄儿的屋里挂上也是好的，别在赴任之前出了岔子。”

        老太太点点头：“对对对！还是姑娘细心。”

        两人说了几句，白晞茜便告辞了。

        她刚才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常寺身上的气息不似活人，有着浓重的阴气，却又不是冤魂厉鬼。

        所以，她留下了那个香包，那个香包中的药物专克阴邪，光是味道就让常寺感到不适，如果一直在他身边搁着，他一定会受不了。

        白晞茜回到客栈，正遇上背着药箱准备出门的萧飞扬。

        “原来你已经出去了，刚我去你房间敲门没人应。我要去将军府复诊，要一起吗？”

        “好呀～”

        金吾卫将军府上下看见两人回来，喜不自胜，恨不得铺了红地毯相迎。

        一群人簇拥着两人进了小公子的屋子。

        那孩子今日呼吸平稳，只是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大夫，他什么时候能醒呀？”老妇人急急问道。

        萧飞扬昨日已经探出这孩子中的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妖物吐出的毒瘴，今日没有加重，也没有好转，一直笼在孩子的七窍之上。

        “他被妖物迷上了，光治标不行，必须找出妖物，方能治本。”

        老太太一听，忙问：“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妖物？”

        萧飞扬刚想详细说明怎么找出妖物，忽然看见白晞茜的眼色，便没有开口。

        白晞茜和颜悦色：“玄清门是医药专精，与捉妖擒鬼一途不通的行。”

        听见白晞茜这么说，老太太的眼睛都黯淡下去了。

        “……不过，我认识几个会捉妖的符修，他们都是隐世高人，平时只与我琴音相交，凡人他们是不会见的，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出手。”

        宝贝大孙子的性命堪忧，这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老太太的姿态放得非常低，恨不得能跪在地上像拜菩萨那样求白晞茜帮忙。

        “今晚月上中天之时，你们在家里最高处摆上香案等待，如果他们愿意来，自然会与你们相见。”

        老太太又一叠声的叫人去准备，白晞茜摆摆手：“你说的那些没用，得有专门的一套东西。”

        然后她指了指萧飞扬：“香案上需要的东西，让他去处理吧，不过有些东西价格不匪，你们可想好了，别心疼。”

        老太太亲自从管家手里拿过对牌，递给萧飞扬：“仙长需要什么，尽管采买，不必省钱。”

        从将军府出来，萧飞扬一头问号：“我从来没摆过香案，不就是炉子、蜡烛、香吗？还要什么？”

        采购大权在手，竟然有人不知道应该怎么用。

        “将军府用的香案，你好意思给他用买一赠一的特价吗？那就往最贵了买啊，不然显不出你的格调。”

        “为什么要格调？不是最适用就好吗？”

        白晞茜觉得玄清门师祖泉下有知……或者是仙位有知，要被这个徒弟气死。

        他盘算了一辈子，为玄清门留下一个顶级开局，怎么就冒出了一只天真无邪的大白兔。

        白晞茜对他说：“那你说，为什么就连摔断腿这么简单的事情，定西侯家都想要请玄清门的人，他那点小伤，都用不着御医，最普通的接骨大夫就能接好。”

        这个八卦是白晞茜在集市上听来的，萧飞扬身为门中人自然也知道，当时去的师叔向定西侯开了一个惊天高价，定西侯一家子还感恩戴德的。

        “你有问过你师叔，开那么高的价，怎么没给定西侯打死吗？”

        “没问，他自己说了。”

        所有材料用最好的，哪怕根本没有必要。

        仪式感拉满，哪怕是一个瓶子的摆放位置都讲究到最小的细节。

        整个接骨的过程复杂而隆重，由于用了最好的止疼药，所以伤者还能饶有兴味的跟着看完整场表演。

        临走还能得一句：“不愧是玄清门仙师，与野路子就是不一样。”

        可是，师叔当时是因为不忿定西侯滥用医疗资料，屁大点小事就非得把他请下山，纯心恶整。

        这次不一样，小公子确实中了奇毒，这么折腾病家没有必要。

        “你不懂，听我安排，我跟你说治病，你再治病。”白晞茜的声音不容置疑。

        萧飞扬见她如此自信，忍不住问：“你知道了什么？”

        “不确定，所以，要等今天晚上确定了才行。对了，你买完东西，就跟他们说，在台子上迎神的人只能将军一个人，其他人全部避开。”

        萧飞扬虽然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不过看她的模样，不像打算行刺将军，便答应了。

        “盘子的花纹必须冲着同一个方向，每个品种的果品必须同一大小，不能有超过一根头发丝那么多的偏差……”

        吩咐着这一切的萧飞扬自己心里都觉得：“这有必要吗？”

        没有，但是特有仪式感。

        让客户觉得这钱花得特值。

        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花精力，这就是内卷的精髓。

        月上枝头，金吾卫大将军王文武独自登上家中地势最高处的望月阁。

        那里已经摆下香案，香烟袅袅，只等仙人驾临。

        在月光之中，有一个人形黑影慢慢越变越大，越大越近。

        悬在半空，却并不落下。

        “王文武，你做了什么孽，自己不知道吗？”

        王文武手中还拈着三根香，抬头望着月亮，摇头：“我一生忠君体国，从未有过片刻的懈怠，不知有什么罪过，要我儿子承担。”

        “铁丘坟中的薛氏一门在阎君面前，把你告了。说你诬陷好人，致他全家无辜惨死。”

        王文武瞬间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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