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坐在对面的医生终于睁开了眼睛，满含歉意地说：“抱歉，刚刚在处理一点事，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对他双手交叉，微微前倾的姿势感到很不舒服，特别是他那双故作同情的眼睛，让我觉得浑身上下如被啃噬般的难受，但我还是努力按捺下来，尽量不在脸上显出什么表情。

        “还好，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听说，你身边来了个小姑娘？”医生微笑着问。

        “你既然知道，那就是的。”

        “哦。”医生缓缓地点了下头，“那确实是，你知道，作为治疗师，了解病人的一切是应尽的职责。”

        “嗯。”多次下来，我已经摸索出如何尽量平静地回答他。

        医生继续问：“那个小姑娘听说是你以前的好友的妹妹？”

        “是。”

        “你和你那朋友很久没有联系了吧？”

        “是的。”毫不意外，他开始说到这个话题。

        “这么久没有联系，但还是可以相互信任和托付的关系啊，真是令人羡慕。”

        医生脸上又开始出现那种令人感到湿漉漉的恶心笑容，他这个样子让我想到在《生物记》中看见的蟾蜍，遗憾的是，来到这里许多次了，我还是没能对此脱敏。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回答，医生假装咳嗽了一下，换了个语气，挂着一副严肃的样子，说：

        “最近，这里也发生了不少事，上面也很不满意，希望你能给出一份报告。”

        “我知道了。”看见悬在医生旁边的时间到点了，我将连接在腕带上的线取下，放在医生的桌上，压抑住内心的烦躁，平静地向医生道别。

        医生身子倒在椅子，挥手，语气十分敷衍地说：“真遗憾，又要很久才能和你见面了。”

        “也不久，就在两周后。”

        我起身离去，这里的空气压得我险些喘不过气来，感谢时间过得这般快，就算这里像是被挤压的罐头那么紧，我也在最后关头要离去了。

        正走在门前，又听见医生那讨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王队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遗传了这个病呢？”

        王常思出去后，医生椅子后墙上的屏幕显现出来，上面显出十二个分作两排坐的人，高高矮矮，错落有致，相互间开始小声谈论。

        “她刚才说什么？”一个刚才好像开了点小差的人问。

        “她说，这不是她能决定的。”旁边的人回答道。

        另一个人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说：“她是这么说的？该死，应该让她带着线的。”

        “已经到时间了，按规定她可以扯下来。”

        “那意思是，她还不知道吧？”开小差的人问。

        “我觉得是，看她样子，好像没有什么怀疑。”

        “哼，”吃东西的人哼道，收了收已经塞不进座椅的肚子，那肚子把礼服都快撑破了，“那可不一定，她可是维和队的队长，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您是说，她在骗我们吗？”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还真不一定，”大腹便便的人说，“这世界本来就充满了谎言，谎言又建立了一切，我不是说她是个说谎者，但她一定是个怀疑一切的伪装者，她说不定早有怀疑，只是不表露出来而已。”他得意地咂咂嘴，好像很满意自己这一段富有哲理的发言。

        “那您的意思是……”旁边的人再次小心翼翼地问，眼神瞟向面前的否定键。

        一个青年振振有声地发言道：“可是，我觉得她前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就算是最后，也不能凭这一句就否定所有吧。”

        “这样的远程观察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一个人气哼哼地说道，“我们应该到那里去，亲自目睹！”

        “说得你好像比那机器好使似的，你的眼睛有机器敏感吗？”

        “你说什么？”

        “安静，”医生回过头说，“各位都是受邀来此进行评估，说明在分析人的行为和心理方面，人的判断和机器的计算二者都是不可或缺的，各位只需履行职责，做出符合自己内心的判断即可，这样，才符合我们维护共荣计划的价值目的。现在，各位还有三十秒的投票时间，请各位安静抓紧时间，不要再做过多交谈。”

        最终，观察团以九票肯定、三票否定的投票结果，作出了“未发现异常，可在监测下继续跟进。”的结论。

        王常思从医院大楼走出来后，直接驾车回到了维和大队，樊静九已经等候在那里。

        王常思颔首道：“久等了。”带着她走进了办公室。

        “有什么事吗？”王常思示意樊静九坐下，自己走至桌前，靠在前面。

        “无渊在走之前让我们注意身上有‘影香’的人，我找到了，是聂云。”

        “嗯。”听此，王常思目光闪动，但只垂首说：“景寻，我相信魏楠已经告知你了，这个案子已经结案，我们不再追踪了，剩下的事如何，我们也不再过问。如果你没有别的事……”

        “王队长，维和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樊静九追问道，“你们默许了来自外部的猎人组织的暴力，可以理解为是对海上基地力量的妥协，但在我来到这里的当晚，你们又在对三个猎人进行抓捕，看起来是因为他们的纵火行为，罗德里克案件发生后，你们又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封锁和调查，像是要查明真相。又因为认定为灵异事件，而匆忙结案。你们究竟是在维护什么？维护海下的居民？还是仅仅是这海下？这里，究竟有什么？”

        面对樊静九咄咄逼人的追问情势，王常思垂首沉默不语，似乎被她的话带入了沉思，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王常思终于抬首说：“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是要我把聂云抓来审问吗？”

        “不，”樊静九断然否决道，“当然不是，我认为她是无辜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更应该注意无渊。”

        王常思没有打断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樊静九继续说：“还记得他给我们吃下的影香的解药吗？”

        “嗯。”

        “那个根本不是影香，而是引香，给我们的解药也是其中的一环，这会使我们误认为某人身上具有特定的香味，看来，他就是想把调查目标引向聂云。”樊静九明锐的目光直盯着王常思，“王队长，如果这件事情不处理清楚，会不会影响到你们想要保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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