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那怪物面如人脸，但体型巨大，身体各部位撑得像是肉团一般臃肿不堪，眼部被上下的脂肪挤压得只剩下一条叠过去的缝，浑身青紫，出来后像打哈欠似的，张嘴大吼了一声，看见它嘴中残缺的巨齿和流出的涎液，樊静九和樊静五都捂住了口鼻。

        “妈呀，这肥妖也太臭了吧，之前肯定消化不良。”樊静五似要作呕，嫌弃地说道。

        樊静九掏出双节棍，看肥妖快清醒了，朝樊静五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趁他没反应过来，快去啊。”

        樊静五连忙掏出一张符咒，夹手念道：“庚贪辛巨，午为破，丙廉戌禄，丁为武，斩！”然后一剑破符，疾步向肥妖奔去。

        那肥妖像是反应了过来，还不待樊静五奔至两步，一手向他拍了过去，樊静五心中一怯，手中的剑都有些拿不稳。

        “小心！”站在樊静五身后的樊静九立马甩去一棍，打在肥妖厚实的手背上，那里立刻像棉球一样凹了下去，此时，可见樊静九的双节棍已不似白日那般暗黑无光，相反，像镀了金似的，光亮起来。

        肥妖因受到樊静九的攻击，转而向她拍去，樊静五急忙举剑朝肥妖砍去，但房间实在被肥妖挤压得活动空间过于狭小，始终难近肥妖的正胸，肥妖虽身如棉堆，但皮脂厚实，依靠樊静五手中的剑，再刺都无法对它造成严重的伤害。

        樊静五急得满头是汗，气道：“可恶，如果是在道观里……哪会有这么麻烦。”

        樊静九一边和肥妖缠斗，一边观察着肥妖的体态，随着双方的交锋，她手中的双节棍越来越亮。突然，她叫道：“师兄，快！虚为实体，实为虚体，证道为中，葵中观下。快！”她将双节棍横来，双手拉住，挡住肥妖的一下重击。

        樊静五顺着好不容易展开的空当，一脚蹬了上去，重又拿出一张符箓，念道：“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一剑刺入樊静九所指的肥妖的身心，这一剑，毫不迟疑。

        肥妖凄惨地叫了一声，爆体而开，便随着震动，彻底消失不见了。

        眼见其灰飞烟灭，两人总算舒了口气，坐在了地上来。几个气息后，樊静五颤抖着手收回了剑，“师妹，我第一次杀妖了。”

        “嗯，是的。”樊静九点点头，看着手中的双节棍，它的颜色又像往日一般，暗淡、沉寂。

        “我还以为，我永远做不到。虽然，虽然只是一只肥妖，但我真的把它杀了，”樊静五脸上浮现出了兴奋之色，那是得到自己意想不到的结果后的神色，“我做到了，做到了，师妹，我是不是可以像二师姐和三师兄一样？”他转过头，看着樊静九。

        “当然了，你可以的，师兄。”

        忽而，樊静五的脸色又变得失落了起来，“对不起，小九。我……”

        “没事的，师兄。”樊静九拿出一条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双节棍的每一处。

        看着樊静九低头无言的样子，樊静五的心情更是有些难受。“小九……我们，我们都知道，你其实是最用功的，符箓心印这些你最熟，画符你又画得最好，其实……”

        “师兄，道法自然，很多东西不是强求，就能得来的。”

        “可是……”

        “我身无功法，不能自己替天行道、降妖除魔，但没关系啊，只要你们可以，我就可以。”

        “师妹……”

        “你们不会拒绝我吧，一辈子给你们打辅助？”

        “当然不会！”樊静五叫道，“你那么厉害，二师姐和三师兄，有时候不也要找你帮忙吗？说真的，今天还好有你在，否则我还真的除不掉这家伙。”

        “说什么呢？我也就只能在体术上拖住那些家伙而已，又不能真正对它们造成伤害。”

        “可是，可是，你就是很厉害啊，”樊静五“腾”地站起身来，“如果没有你来拖住它，没有你来指挥，甚至，没有你画的这些符，”他拉开袖口，里面的一个包里，鼓鼓囊囊的。“我这一次，根本不可能取胜。”

        “……”樊静九看着樊静五脸上认真的神色，一时有些愣住。

        樊静五走在樊静九跟前，伸出了手，“所以，师妹，你不要妄自菲薄了，你对我、二师姐和三师兄，还有师父，都是最重要的。”

        樊静九笑了笑，拉住樊静五的手，站了起来，她嘴角上扬，心情极好地转过身，说道：“走吧，别在这儿煽情了，一会儿入口关了，师父也救不了我们了。”

        樊静五赶忙背上竹篓，叫道：“对啊！完了完了，我们快走！”

        两人一路笑闹地走到井口，心情都格外地轻松、美好，樊静五沉浸在自己终于能杀妖的喜悦中，上楼时，更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樊静九为着五师兄终于也能开始除妖了而高兴，也就忍着耳边的聒噪，放任他一直吵闹个不停，不时应上两句。

        这下……师父应该放心了吧，樊静九想着，再过段时日，五师兄肯定也能像二师姐和三师兄一样，能够独当一面。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和师父周游四海，寻找自己的亲缘了。

        樊静九和樊静五一样，都是由德云观主抚养长大的孩子。不过，樊静五和德云观主本身有点亲缘关系，他是德云观主亲族中的一家送来的，据说，是因为家中实在贫困，而孩子众多的无奈之举。

        而樊静九是确确实实由德云观主收养的孤儿，说是在二十年前，腊月二十八日那天，二师姐提着父母做好的蒸糕和馍馍上山来时，看见山门前有个小纸箱，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吓得连忙把她抱了进去，等到德云观主回来，就收养了她，并自然而然地收为徒，取了和观主亲族同样的姓，樊，因是派中静字辈，加之是第九位弟子，所以叫樊静九。

        樊静九虽然从小跟着德云观主修炼心法，但却始终无法筑基存神、炼成功法。大概是天资所限，无奈之下，德云观主见她擅长体术，往后，便更加偏重她的体术训练。但樊静九并不放弃其它，既然天资所限，无法炼成功法，她也始终手不释卷，苦读和苦练符箓和心法。至少，能成为师兄和师姐们的助力也好，樊静九始终抱着这种想法。

        德云观主看得出，自小，这个孩子追逐亲缘的感觉就十分强烈。她看重自己身边的一切，只要是和她有所亲近的，她就十分珍重，她珍视她的姐妹、兄弟和这个小小道观里的一切，珍视一切对她友好、可亲的人。甚至，对那狠心抛弃她的父母，她也在心中，难以放下。

        她想去寻找，但她不知道，凭她一人，不知今生是否能找到，俗间的方式都已试过了，尚且一无所获。师父曾答应她，只要他身边无甚牵挂时，便会随她，一起去寻找。二师姐和三师兄的能力早已无需师父挂念，现在，三师兄也开始慢慢成长，想来不久……

        “师妹！你看！”突然，樊静五手指一方，惊叫道，“火！火！”

        樊静九顺着师兄所指方向一看，真有火光燃起，而且，那个方向是……是道观！

        樊静九拔腿就跑，樊静五连忙紧随其后，两人顾不得山枝土泥，飞快地穿过道道树林，待两人跑到道观时，只见四处升起的熊熊烈火之势，根本让人无法近身。

        樊静五着急地大叫着：“师父！师父！”不得回音。

        霎时，樊静九想到可能还在房内的聂云，一个普通女子还可能在道观里！当即拖下外袍，抽出一张符，扔在一边，冲到旁边后屋的蓄水池，舀了一大盆水浇在身上。

        “师兄，快，施咒！”樊静九把符贴在身上，示意旁边被她举动惊得两眼瞪圆的樊静五，“你去找师父，我去找聂云，快！”

        “好！”樊静五也贴了一张护身咒在身上，为二人的符咒皆输入了法力。

        樊静九抓住樊静五的手，道：“你要小心，我看这火不太对劲。你我这个符咒只能撑十分钟，不论找没找到师父，你都要尽快出来，他老人家法力高深，这火应该困不住他，如果他不在，应该是被别的什么事牵绊住了，十分钟后，我们在青树下集合，明白了吗？”

        “好，你多加保重！”樊静五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冲进火里，一个朝大殿后堂跑去，一个朝客堂跑去。

        樊静九一边跑，一边祈祷，希望聂云已经发现不对，逃出来了。等到临近客堂，隐约看见房门还是紧闭着，且燃着熊熊烈火时，她的心里一沉，掏出双节棍，准备把锁砸开。客堂有两扇窗户，但因园区管理的要求，都装上了铁栅栏，这个门是聂云的唯一出口，如果这里还是关着的，说明十之八九聂云还在里面。

        樊静九利用铁棍，使劲一扣，又费力地摇晃了几下，“哐”地一声，房门打开了。

        只见聂云抱着画板，蹲在屋子火势较微的一侧，正费力地咳嗽着，身上隐隐地闪着一层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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