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蔡孝仁伏在地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杨直如今不在京师，皇上只要生气让这个事交给他处理，自己就有把握除掉这些人。

        周淮照火更大了，杨直是什么货色他还不知道吗，哭哭啼啼的，被宋姝几句话就傻乎乎骗去了宁远府，完全就是个憨憨的，他都看得清楚，就因为宋姝说了他友人快不行了要见他一面，他问也没多问，就开始哭得梨花带雨的，他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当初怎么就选了他当状元郎呢。

        一个陌生女人的随意几句话都能相信的人，这样的人有什么胆子包庇贪墨军饷的人，一个御史大夫芝麻大点官，压下这种事，这谁信？

        “谁查到的这个事情。”他压抑着怒火问。

        蔡孝仁见皇帝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交给他来办，问谁查到杨直身上的，他有些摸不透皇上的主意，诚惶诚恐回答。

        “是兵部主事上的折子。”这是他在朝中的人安插的人，若皇上要嘉奖，对于有益，若皇上觉得办事不力，撤掉一个小小主事对他也无关痛痒，在安插一个上去就可以了。

        “草包！废物！这种查而不实的事情也能奏上来！去，给朕下旨，下次还有这种没脑子一眼假的奏折再上上来都给朕撤职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也赶紧给朕滚，查得个什么事，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杨直是个什么样的人。滚！”

        这完全出乎蔡孝仁的意料，圣上正在火气上，他连忙告饶：“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滚，下次再因为这种查而不实的事情来烦朕，你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就别当了，也哪里来回哪里去！”

        蔡孝仁面色发白，魂不附体般离开乾清宫。

        他混到这个位置，靠的是两年前在圣旨还没送到当今圣上潜龙时的藩地坪上时，他先赶到通风报信这才得圣上青眼，后又因圣上事事都交予他来办，竟让他丢了以往的如履薄冰危机感，忘了圣上随时可以把他换掉。

        看到蔡孝仁终于走了，周淮照这才继续写了起来。

        ——

        宋姝又在宫正司摸鱼，她是觉得没什么大错，可以用罚银的方式解决，就不要动刑了，现在后宫的宫女们对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时不时给她送点东西，就是希望能在犯错之时，分配到她手里，她能网开一面。

        很快就处理好了事情，宋姝就开始拿着纸笔发呆。

        “宋姝，宋姝，宋姝。”

        宋姝抬头，未见其人闻其声。

        她放下纸笔，赵怀舟又来找她玩了。

        说来她也觉得奇怪，原本吧，是她想主动接近赵怀舟，毕竟他在内官监任职，为了打听外派任务或者出宫什么都很方便，她还没做什么行动呢，那天在宫外的时候，他反倒有些泪眼汪汪问自己能不能做他的好友。

        自己不知道他经过了什么这么问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自己还能拒绝不成？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讲真，她都怀疑这赵怀舟是不是没有差事，整天闲着没事就拿着好吃好喝好玩来找自己。

        单纯地一眼就看得透，也算是她在这无趣后宫中唯一的乐趣了。

        “宋姝，你看我已经写完了，拿来你看看。”

        周淮照拿着写得满满当当怎么辨别好蟋蟀内容的纸张，兴致冲冲就来拿给宋姝看。

        所有的人中，他看得最顺眼的就是她了。

        郑老头仗着三朝元老首辅的位置，就倚老卖老总明里暗里说他没有帝王之才。

        朝中大臣动不动就上奏折来烦他，这个让他过问那个让他过问，那驴都没有这么干活的啊？

        蔡孝仁也烦，见到自己就是永远不说正事磨磨唧唧。

        只有宋姝最好，不论自己做什么，她都是夸自己做得好，就算他做得不好，但是她就感觉都懂可以教自己怎么做得好。

        宋姝抬眸，这是哪里来的好一个俊俏的小太监，唇红齿白，脸蛋嫩得可以掐出水来，朝自己奔过来，洋溢满脸笑容，眉眼弯弯，眼睛好似有星光闪烁。

        啊我这该死的少女心，宋姝再看，这熟悉的蓝色衣袍，太监服？

        “赵怀舟？？！！”宋姝仿若发现新大陆。

        周淮照点点头：“怎么啦，我写完了给你看看。”

        说完就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

        宋姝接过，眼神还在赵怀舟脸上舍不得移开，原以为杨直是独一无二的美男子了，不承想这个有着独特审美的赵怀舟竟然生得如此好看，古人早熟，他脸上有着的那种稚嫩与单纯，就将他完全与众人区别开来。

        一个貌美的小太监，难怪将自己打扮成那副丑样子，这自己已经都将他那副丑样子看顺眼了，这如今一些从丑样子变成了个年轻貌美小太监，除去第一眼惊艳，现在反而自己有些不自在，因对方貌美生出了几分羞怯感。

        宋姝挥挥手，看着果然赵怀舟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站起身来，对着赵怀舟说道：“你先坐下。”

        周淮照只觉得今天的宋姝好奇怪，看着自己直勾勾地，他听从地坐下，不知道宋姝想要做什么。

        宋姝居高临下地看这赵怀舟，走上前慢慢靠近。

        周淮照心下有些紧张，不知道宋姝这么要做什么，不自觉身体微微往后靠。

        宋姝挑起赵怀舟的下巴：“不曾想赵公公竟然生得如此貌美。往日涂脂抹粉都是掩藏自己的美貌么？”

        周淮照咽了咽口水，眼睛眨巴眨巴，他涂脂抹粉是不想让见过他的人认出自己，不是隐藏美貌啊。

        美貌这种词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么，他听过不少赞美他的话，什么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什么天人之姿气宇轩昂，他一律只当奉承的话来听，一群老头夸他长得好看，怎么听怎么别扭。

        周淮照开口道：“没没有。”他没有掩藏自己的美貌，他只是不想别人认出自己。

        宋姝因着赵怀舟这小媳妇的样子，褪去了容貌带来的羞怯，又接着问道：“赵公公，我们是好友对不对。”

        周淮照推开宋姝的手：“我还小，不能给你当对食。”

        每次宋姝只要一开口好友，他就知道她又想要说自己为什么不让她碰了，他才十七岁，太子哥哥就是因为被女人吸食了过多的精气，才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他一点都不想被吸食。

        宋姝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个太监的身份情有独钟，总想让自己给她当对食。

        可他是皇帝呀，怎么可以给宫女当对食呢。

        宋姝又被赵怀舟跳脚的样子惹笑，不逗他了，于是拿起他给自己写好的内容看了起来。

        宋姝双眼抹黑，这本就毛笔写的，还涂涂改改，黑渍一团一团，简直难以入眼，不仅如此，错别字也是一堆一堆。

        宫里的小太监都有读书的机会，一般管教甚严，只要去学了不说少有成就，至少不会还能写这么多错别字。

        “我看了你写的，赵公公不愧是对这次方面有研究的。只是呢，我对很多蟋蟀身上的不懂，也不认识那么多字，公公就坐在一旁教我吧。”

        宋姝实在是不想嘲笑赵怀舟，他脸皮薄偏生又爱面子，揭穿了他肯定又要嚷嚷叫大胆放肆。

        她将纸放于桌上，然后搬来另一个椅子，放在自己身边，示意赵怀舟坐下。

        周淮照顺从坐下旁边的位置，一般人肯定不了解蟋蟀了，但是他懂呀，他保准也能将宋姝培养成斗蟋蟀大师。

        宋姝将赵怀舟些的誊抄一遍，错误的自己能看懂的，就直接写上，看不懂的就让他说，然后自己写，一边的赵怀舟叽叽喳喳，说起蟋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宋姝一旁誊抄着，竟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写完后，宋姝看着自己写的，果然顺眼多了。将自己写好的递给周淮照，问道：“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好点？”

        周淮照拿起看了看，表示赞同：“确实比我写的看起来整洁多了，只是，宋姝，你写的字好丑啊！”

        那些上的奏折，写的字矫若游龙，铁画银钩，遒劲有力，神韵超逸，他还没见过写得这么丑的字。

        “赵怀舟你找死！”

        宋姝气急，她写的字虽然比不上大家，那好歹也是颜筋柳骨，笔走龙蛇，跟丑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她没有说他写的字鬼画符一样，他居然还说起来自己。

        ——

        京师钱庄。

        宋姝将自己储蓄的银两，又全部存进了钱庄。

        她跟在陈尚仪身后，还得了不少昏君的赏赐，这样跑路的盘缠，又多了些。

        给她的令牌，也一直没有回收上去，这倒是给她出宫便利很多，这令牌要是一直不收回去，找不到出宫机会的话，自己也可以摸鱼到贞顺六年，然后跑路。

        贞顺七年已经大乱了，反正也没人来追查她。

        “宋姝，你为什么要将银两全部都存到钱庄啊？”一旁的周淮照走出钱庄后问。

        宋姝白了个眼，不想理他，当然是要跑路了。

        想都没想：“这不是为了出宫带你玩吗？多放点银两在外面备用我们方便。”

        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想带上赵怀舟，也不知道因为啥原因，现在赵怀舟就爱跟着自己玩。

        正好自己也缺个伴，那就两个人一起在京师玩。

        “那我们去赌坊玩吧。”周淮照兴致勃勃。

        开口就是赌。

        宋姝一口拒绝：“不行，我们先去一字书馆，让馆长帮忙把你写的刊印成小册，给你留作纪念。”

        “真真去刊印啊？”周淮照不确定问。

        这也太迅速了吧，昨天他才写呢，有没有写完整他现在都不敢确定，他只是刚写完就拿给宋姝看，这就直接出宫准备刊印了。

        “那当然，你不是喜欢吗？先自己留着，可以的话投放到集市，喜好这个的啊，肯定会买的。”

        宋姝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赵怀舟每次聊起蟋蟀眼里就像会放光，写得好不好她看不懂，但是自己也算小有银两了，花钱买个赵怀舟开心，还是可以的。

        周淮照跟在宋姝身后，激动又恐惧，仿佛踏入了新世界的大门的激动，先前还觉得自己写的应该不错的，被他人看到会不会其实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宋姝，要不，要不算了吧。我觉得我我我我们还是回宫吧。”周淮照扯住宋姝的衣袖，开口道。

        “不要怕，写都写了，出宫都已经出了，退缩什么。”宋姝强硬态度，就直接拉过赵怀舟就往一字书馆进。

        这次赵怀舟换的常服出宫进书馆，倒没有人阻拦。

        宋姝倒没有想那么多，就算写的是垃圾，她自己花钱给赵怀舟刊印，自己在花钱投放到集市上，然后找几个机灵的小孩，到斗蟋蟀的地方给送给他们。

        没什么好想的。

        在宋姝再三要求见馆长之后以及给了五两银子小二的情况下，这才如愿见到这京师中学子追捧的学馆的创始人。

        一身青袍，清瘦，五官并不出众却难掩翩翩公子气质。

        “小生这厢有礼。”

        一字书馆馆长拱手作礼。

        宋姝用手肘戳了下赵怀舟，还礼。

        “小女这厢有礼。”宋姝弯腰回礼。

        周淮照站在边上，一动不动，他还没给谁行过礼呢。他四岁就在藩地，他就是老大，入了京师后就直接太子的登基皇帝，这辈子都是只有别人给他行礼的份。

        宋姝狠狠掐了下赵怀舟腰间的软肉低声道：“你懂不懂礼貌啊赵怀舟。”

        周淮照立马跳起来：“宋姝你掐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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