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隐秘

厨房里，露西塔一边刷盘子一边抱怨。

        “莱茵小姐为什么非要和那位公主殿下过不去呢？质疑公主的权威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吗？”

        没有人附和她，但露西塔就像只望风的耗子，只要有可能就要把头弹出来。“就算是莱茵小姐，也不能当面扫掉公主殿下的面子吧。”露西塔说。

        越来越过分了。

        “露西塔，我们不能议论公主殿下，同样也不能议论莱茵小姐。”

        被阻止的露西塔面色郁郁，乔言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铁棍时，听到背后传来露西塔一声再明晰不过的“切——”。

        乔言摇摇头。露西塔这样太好笑了，好笑到乔言觉得没必要和她计较。

        茱莉亚站在一边，似乎有什么心事。乔言怕她有什么急事，便主动询问：“茱莉亚，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我想问，你们知道微火去哪儿了吗？”

        “你这个血奴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露西塔说。

        茱莉亚眼中的畏惧更多了点，但她还是鼓起勇气：“事实上，晚饭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因为我不能随意走动，所以，我想问问侍从小姐，说不定侍从小姐见过她呢。”

        “我没见过她，我会帮你去找她，只是现在，我需要先检查火炉里的问题。”

        “谢谢您。”茱莉亚小声说。

        安洁莉娜把火炉里的温度计拿了出来，温度已经降到了室温。安洁莉娜说：“乔言小姐，拜托你了。”

        “不客气。”

        乔言钻进火炉里，木炭里混合了一些煤块残渣，随手一捏只觉得质地过分疏松，闻了才发觉其实是泥土。

        除此以外没有太大的问题。乔言想，看来造成浓烟的罪魁祸首是品质低下的燃烧材料。

        暂住在这里的，好歹也有一位半王族身份的阿佛罗狄忒。明目张胆供应品质低劣的燃烧料，元老院那群人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乔言起身，不小心肩膀撞到了火炉壁，原本就松脱的装饰扣立刻掉下来。

        这时，乔言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装饰扣立刻向火炉的另一侧滚去，那种样子，更像是炉底不平导致的。

        乔言捡起装饰扣，她心底有了些许微妙的感觉。

        “乔言小姐，火炉里怎么样？你找到起浓烟的原因了吗？”

        安洁莉娜在外催促。乔言不能耽搁太久，她大声说：“我马上出来。”

        这个火炉会冒浓烟几乎是必然的。密度更轻的浓烟向上爬升，助燃的气体下沉，使得这设计之初就预留的坡度把浓烟导向了错误的方向。

        花了大力气设计古堡的人，会在每日都要用的火炉上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吗？它的存在，完全破坏了古堡居住者的生活质量。

        乔言从火炉里爬出来，令她意外的是，佐伊就站在火炉边看着她。

        女孩儿冰蓝的眼睛里鲜少有情绪，只在见到乔言的一刹那，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们这样麻烦我的侍从，我会心疼她的。”佐伊说。

        安洁莉娜笑着：“这也是没有办法了，火炉口这么狭窄，不是身体非常柔软的人，真的很难进入。”

        佐伊递给乔言一张手帕，乔言愣了愣：“我脸上很脏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需要。”

        这是一张绣了蓝紫色鸢尾鸟的白手帕。

        “我不能要，”乔言说，“这种颜色和材质的手帕弄脏了很难洗。”

        “我不要你还给我。”佐伊说。

        手帕……

        “莱茵小姐，手帕对于贵族来说是非常私密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未婚的贵族小姐。把这种帕子交给我这样将要变为普通人的侍从来说，不太安全。”

        乔言说，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安全？只有你把它送给别人的时候，才会不安全。你会把我的手帕交给别人吗？”佐伊问。

        “不会。”乔言不假思索。

        “那就收着。”

        佐伊把手帕塞到乔言靠近胸口的口袋里。乔言忽然觉得，佐伊恐怕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用这块帕子擦手。放在这个地方，乔言取下手帕时，还可能弄脏衣服。

        那……那乔言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佐伊给了帕子，她难道还要当着佐伊的面用清水洗手吗？

        乔言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连环套。但是，看着佐伊无辜的眼睛，她又觉得，好像是自己多心了。

        呸呸呸，觉得自己多心才是错觉。

        “啊，这么快就要到十点了。”

        安洁莉娜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恰好指向数字十。时间过得太快了，但想想发生的事，又觉得十点太早了。

        “各位小姐们，都散了吧，今天已经太晚了，”安洁莉娜微笑着说，“祝你们好梦。”

        “可，可是……”

        茱莉亚突然大声。

        “微火不见了！”她脸上流露出凄哀之色，她拉住乔言，“侍从小姐，您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到她的。”

        乔言本来想拍拍她的肩膀来传递安慰，只是想到自己沾满炭灰的手——

        又忍了回去。

        “我帮你。”乔言对着茱莉亚说。

        眼泪顿时盈出茱莉亚的眼眶，她泣不成声：“我很担心她……”

        结果是，不止是乔言，佐伊也加入了寻找微火的队伍。茱莉亚受宠若惊，她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莱茵小姐，你真是太好了。”茱莉亚说。

        “嗯，”佐伊轻轻答应了一声，“乔言今天太忙了。”

        这话说得暧昧，仿佛佐伊为了乔言才加入寻找微火的队伍。

        茱莉亚叹气：“我也不想麻烦乔言小姐，只是，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在这么大的古堡里找到微火。有时候，我会觉得我迷了路。”

        “我们先来看看这间吧。”

        乔言握住门把手，一打开，里头是一间在普通不过的客房。她高声：“微火？微火？”

        “如果她晕过去了，这么喊也没用，对吧？”佐伊说着，走进房间，她站在另一扇似乎通向浴室的门前，背起了手。

        “这扇门有问题吗？”乔言问。

        佐伊看着乔言：“开门。”

        乔言：……

        佐伊的大小姐脾气来得突然，乔言只好握住把手：“但愿元老院的人不会因为门上有太多黑手印生气。”

        这扇门的背后是一间台球室，中间一台占据大半个房间的台球桌，桌下空旷一览无余，其余家具皆是落地式样，没有任何藏匿的余地。

        佐伊又走到另一扇门前。这回，乔言提前理解了她的意思，在佐伊出声前，她就握住了门把手：“从这里出去就回到刚才的走廊了。”

        然而，门推开的刹那，看到的情景让乔言一阵恍惚。

        原本该是走廊的方位，出现的不是横向的走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斜向的大型宴会厅。

        无论从宽度还是长度来说，这个房间都不该出现在这扇门背后。它就像凭空出现的扭曲时空。

        乔言本能地扭头，她看到的是佐伊那双平静的眸子。

        折射出蔚蓝色的冰川下，往往埋藏着古老的秘密。秘密破冰而出的刹那，与之伴随的会是冰川破碎，光线分解出缤纷的色彩。

        可佐伊眼睛里的冰川，像是永远不会有分崩离析的时刻。她只是平静地传递出一种没有任何波澜的情绪，似乎万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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