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拍卖会

佐伊最终还是决定出席血奴拍卖会。她的心思愈发难揣测了。但乔言又强迫自己想了一遍要离开佐伊这件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一种有力的表态。

        所以当佐伊来到血奴拍卖会现场时，乔言已经能对眼前的状况淡然处之了。

        夜幕降临，王城的街道点亮一盏盏幽蓝的光。血奴交易市场摇身一变，倒像是贵族们觥筹交错的场所。来访的贵族们或戴着假面，或手持羽扇，神秘之至。

        佐伊手持一把华丽的黑色鸵鸟羽毛扇。这把扇子挡住了佐伊大半个人，却又正好露出一双传情达意的眼睛。凭着眼睛，贵族之间又能彼此相认。当佐伊出现时，这些贵族们便知道，今晚的拍卖会新来了一位贵客。

        白天见到的那位贵族迅速上前迎接。

        “莱茵小姐，您的光临给我的拍卖会增添了无上的荣光，”他亲吻佐伊戴了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背，“相信我，我会让您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不客气，我也希望您能遵守您的承诺。”佐伊说。

        贵族贴近佐伊，悄悄说了什么，佐伊微微一笑。乔言揣测，大抵是和白天见过的那名血奴有关。乔言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便装作注意周遭环境，四处看了一圈儿。在这里，不乏将血奴如同宠物狗一般拴上绳索牵引来的贵族，他们是在炫耀自己的资产，也有的是想寻找合适的买主。在他们的身侧，衣不蔽体的血奴们神情木然，任由贵族用手指甚至鞋头勾起他们的下巴。

        ……几乎不可能感到惬意。

        “你！我认识你！”

        一个戴着半张孔雀羽毛装饰的假面贵族女孩儿兴冲冲朝乔言走过来，过长的裙摆阻碍了她的行动却没能减弱她的气势。她冲乔言走过来的样子，活像要兴师问罪。

        这实在不像当前场合下会出现的状况。乔言愣怔了片刻，缓过神时，女孩儿已经扯住乔言的手腕，踮着脚尖凑到乔言面前了。

        “这位小姐，你也太失礼了。”

        佐伊冷冷的声音从乔言身后传来。她拉过乔言的手腕，将两人分开。佐伊说：“她是我的混血儿侍从，我不允许你用如此无礼的方式对待她。”

        “哼，莱茵小姐，没有弗嘉丽王后和我的姐姐在场，你终于撕下你虚伪的面具了。”

        原来冲上来的这位，是卡洛斯家族的琳娜小姐。乔言默默后退了一步。琳娜是冲着佐伊来的，她作为替罪羊，尽到自己的责任就该退场把舞台交给两位贵族小姐。

        倒不是乔言不够仗义。琳娜没有侍从，乔言出面，只会让琳娜觉得被压制。二对一有以多欺少的嫌疑，传出去也有损佐伊的名声。

        不过呢，琳娜这个小姑娘也太虎了。没有人贴身保护她，她依旧敢横冲直撞。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底气。

        佐伊垂下眼眸，她在忍耐：“琳娜小姐，我不会同你计较你言辞上的过失，但希望你对我的冒犯能适可而止。”

        “我哪里冒犯你了，莱茵小姐，你是不是太过敏感了？”琳娜小姐回答，“我只是想和一个快要离职的侍从说几句话，你却说我无礼，无礼的人到底是谁呢？”

        乔言一愣，她很快想到，琳娜大概通过阿佛洛狄忒知道了乔言将要离开佐伊的事。

        卡洛斯的两姐妹表面上关系不好，私底下还会就这类事互相通气吗？

        不，不太可能，阿佛洛狄忒连个正眼都不想给琳娜。说不定是两姐妹拌嘴，阿佛洛狄忒出于刺激琳娜的心理，突然和琳娜讲了这件事。

        紧接着，琳娜的行动印证了乔言的猜想。她一把抱住乔言的胳膊，对着佐伊语带挑衅：“她都要走了，你就别自作主张了，说不定，她会变成我的侍从呢！”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佐伊问。

        “阿佛洛狄忒姐姐叫我好好对侍从，至少要和侍从们好聚好散，说你和你的侍从才是正确的例子，所以，”琳娜抓乔言的胳膊抓得更用力了一些，“我想让乔言来我的府上，弄不好她还能教我怎样好聚好散呢。”

        乔言想要抽出胳膊，琳娜的触碰令她感到不适。可是琳娜抓得更紧了，乔言觉得自己被螃蟹钳子夹住了——这个琳娜小姐，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我不允许。”

        乔言从来没见过佐伊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冰蓝色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眼神冰冷得好像会念起摧心咒把琳娜粉碎。

        可这并不是结束。

        如果佐伊的一声“我不允许”，琳娜还能仗着不逊于佐伊的家室当玩笑置之不理，那么佐伊接下来的动作，则足以让琳娜心生恐惧。

        她逼近琳娜，眨眼间，手上已魔化出黑黑的尖指甲，看似亲切地搂住琳娜的肩膀，实则将可作武器的尖指甲对准了琳娜。

        “啊——”

        琳娜被吓得大叫起来。佐伊一松手，她就拼命地跑了。她的身形看起来狼狈无比，乔言有些同情她。

        一个被阿佛洛狄忒利用的小姑娘，可恨之外不乏可怜之处。不过乔言也清楚，同情一个贵族往往费力不讨好。不乏贵族认为，来自下一阶层的同情不是礼物而是羞辱。

        而乔言自己的境遇，比琳娜要凄惨得多，像同情心这样的东西，如同微风吹拂，转瞬没了踪影。

        回过神来，佐伊已恢复了正常，手上尖尖的黑色长甲褪去，还原为淡粉色的指甲盖。她躲避着乔言的目光。

        “没事。”乔言低头，眼神恰好落在佐伊的手上。鬼使神差般，她牵起佐伊的手，再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盖在了佐伊的手背上。

        一瞬间，佐伊的眼神都要把乔言整个人给穿透了。

        血族是拥有人类外貌的异族，却终究是异族，佐伊冒出的黑色长甲就是证明。当血族感受到强烈的威胁时，深藏在他们体内来自吸血鬼始祖的力量便会迅速爆发，展示出区别于普通人类的黑色长甲和獠牙。

        乔言原本担心，这出闹剧会在拍卖会现场引起不小的骚动。好在拍卖会现场人声鼎沸，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她紧紧握住佐伊的手，暗自祈祷在拍卖会结束以前，别再出什么岔子。她尽自己所能安抚着佐伊。当她发现佐伊浑身发抖时，她把佐伊拥入怀中，像哄孩子一般：“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她作为侍从应尽的职责。

        在乔言的安抚下，佐伊的呼吸又变得平稳。“咚咚”两下，是拍卖会的司仪用木锤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大厅的灯光熄灭，只留下一束照在红色幕布上的追光。

        拍卖会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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