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镜镜，多笑一笑，今天运动会，多开心啊，别板着小脸跳舞啊。”班主任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宋镜湖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扬起一个笑容。

        幼儿园的表演不过就那么几个主题，要么是开门红喜洋洋恭喜发财这种讨喜的，要么就是各种动物群魔乱舞这种可爱的，宋镜湖还算幸运，摊上的是第一种，被画了两个红脸蛋，头发梳成朝天鬏，拿着把扇子呼啦呼啦的扇。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别的不说，周秀兰把整整一卷胶卷都咔嚓没了，看这架势，明显是想让自己闺女的猴屁股脸蛋成为永久性黑历史。

        不过，自己远远不算是最惨的，宋镜湖回头看了一眼刘晓亮，心里平衡了不少。

        “我们镜镜真可爱，”周秀兰帖了一下她的猴屁股，自己的脸瞬间红润了不少。“这一头汗，妈给擦擦。“

        “妈妈我想梳回小辫子，这个头发扎的太紧了，好疼。“宋镜湖哭哭唧唧的撒着娇，为了自己将来的发际线和一会儿的行动便利性不要脸的当扭股糖。

        “好，妈妈帮你梳。”

        “梳好了我要去跟敏敏和温特照相。“

        “好……嗯，但是镜镜，咱们带的胶卷快用完了，只剩几张了。”

        宋镜湖甜甜一笑，“没事，我们拍一两张就好。”

        恢复了马尾辫之后宋镜湖抱着衣服和相机窜进卫生间，临走给了温特一个眼神，温特朝她一点头，回身朝着大班那边跑过去了。

        这会儿卫生间正是人多的时候，宋镜湖耐下心来等了一会儿，等到该换衣服的小孩儿都从卫生间离开，迅速的杀进浴室。合上浴室门之后她心如擂鼓，甚至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刘晓亮！谁叫刘晓亮啊？”

        “我是，怎么了？”刘晓亮回头看去。

        “找亮哥干嘛？”狗腿子们狐獴一样站起来聚拢在他身后。

        “我们闯哥听说，你觉得他不配玩儿秋千，还在上面全都抹了你的鼻涕，有没有这事儿？”几个大班的孩子把刘晓亮和几个狗腿子堵在厨房旁边的杂物间里，亮哥在小弟面前不能认怂，可也不能随便背黑锅。

        “你听谁说的，我根本没说过这话！“

        “甭管我们听谁说的，你是不是往秋千上抹过鼻涕？“大班的闯哥很有范儿的吐了口口水，往刘晓亮面前一站，审视的看着他的两筒黄鼻涕，越看约有那么一回事。

        “我没有”“我亮哥抹了又怎么样？”刘晓亮否认的话甚至还没抢过硬气的小弟。他心里暗骂糟糕，看着平均身高比他高半头的大班孩子，生平第一次考虑认怂的可能性。

        “他抹了！”李秋敏这时候终于找到了打击报复的机会，闯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涂着猴屁股脸蛋的小姑娘，李秋敏胆气倒是壮得很，不顾刘晓亮刀子一样的眼神大声嚷嚷，“只要是他想玩的东西他都抹鼻涕，别人觉得恶心就只能让给他。”

        “好啊，看来这事情不假。”孟闯又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小弟们也丝毫不甘示弱。

        “老大，这小子太恶心了，咱们不收拾他不行了。”一个小胖子跟着起哄。

        “是啊老大，要是这个女生没撒谎，那后院的所有东西不都被祸害过了？”

        “听听，不是我不想放过你，你已经犯了众怒了。”闯哥双手插兜，“这样吧，你让我打两拳，然后跪下磕头发誓以后天天带纸擤鼻涕，我就放过你，怎么样？”看看咱们正经的大哥，多讲卫生啊不是，多有江湖道义。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凭什么跪你？”

        “对！亮哥凭什么跪你！幼儿园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说不许抹就不许抹。”

        “好，”闯哥拍了拍巴掌，“有骨气。”他身后的小弟聚拢过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闯爷就给你上一课。”

        看见两边推搡了起来，李秋敏回头找到季听松，“温特，温特！他们两边真的打起来了，怎么办，现在要去找老师吗？”

        “再等等，不着急。”

        “你刚才说这样能帮到镜镜，她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让刘晓亮打架就能帮到她啊？”

        “嘘，”季听松竖起手指示意她小声，“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你就知道了，现在千万沉住气，要不然前功尽弃。”

        李秋敏满脸好奇的点点头，表示她会等到明天的。“可是她要帮忙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为什么要先告诉你？”

        “因为她觉得我比较笨，需要亲自交代，你这么聪明，肯定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

        李秋敏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还是有点气鼓鼓的。

        “一会儿见了她我倒是要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季听松无奈地微笑了一下，李秋敏发自内心的信任老师，宋镜湖不敢告诉她真相，但是不知情有不知情的方法。看见大班的孩子把刘晓亮推倒在地，他拉着李秋敏站起来，“我们去叫老师，走，你去叫石老师，我去叫大班的张老师。”

        两个孩子撒腿就跑，不一会儿，老师家长就都围向了杂物房。

        宋镜湖顺利拿到了账本和日记，账本一页一页拍完之后胶卷所剩不多，日记只能挑重点拍，刚拍了几页，就听到外面传来小二班小石老师的声音。

        “喂，我跟你说了以后别来找我……今天幼儿园开家长会，人那么多，被看到了是你能离婚还是我能离婚……”

        谈话声音断断续续，明显是在打电话，这还是宋镜湖回来之后第一次看到有人在1998年使用无线电话，但她来不及细想，就听到门外的水阀有被扳动的声音，随后，小石老师疑惑地敲响了隔间门。

        “奇怪，”她艰难的蹲下，从隔间缝隙往里面看，“她们俩都在外面，这隔间里好像也没人啊……”小石老师明显是知情人之一，她迅速检查了水阀，发现了宋静湖的痕迹“糟了！……我没跟你说话……我让你别过来了你听不懂人话吗？真是的……你不喜欢回家看黄脸婆，哼，我不也是黄脸婆吗。”

        宋镜湖脸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淌，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日记本和账本藏好，又将翻板的明锁挂回去，相机的胶卷也抠出来换成之前演出时周秀兰拍的那一卷。

        她深深吸气，做好自己被抓住的准备。

        “我还是个孩子，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不小心进来了……因为，因为看到瓷砖上有裂缝，对，我只是因为好奇走了进来，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宋镜湖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念叨，一边关掉了浴室的灯。

        一片漆黑之中每一秒钟都仿佛有了刀锋，剃刀一样隔着几微米的空气刮过宋镜湖的脖子，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小命。“她们不能对我做什么，我爸妈还在外面，她们不会怎么样的，要是她，要是她敢动手我就喊人，我妈，我妈我爸都能听见，她不敢动手，一定不敢。“

        宋镜湖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摸了摸自己千辛万苦才弄到手的证据，后悔自己贪多嚼不烂，拍起照片来没完没了。

        外面的石香兰挂掉了电话，把大哥大重重的放在洗手台上，蹲下来试图从外面打开隔间门，她很明显发现了这里不对劲。

        “小石老师，外面有人找你。”是季听松的声音，宋镜湖竖起耳朵。

        “你去告诉他我现在没空，你现在去找石老师，让她来一楼卫生间，就说我说的，出大问题了，让她一定过来。”

        季听松看了一眼石香兰，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十有八九已经发现了宋镜湖的踪迹。

        他必须先把这个女人引开，他思考了一下，抓着衣服便做出有点害怕的样子，“可是他说，你不出来他就自杀，他手里拿着农药瓶子呢。”

        “什么？”石香兰回头看着他，“你看到的人长什么样子？”

        “是个男人，斯斯文文的，个子很高，刚才还在打电话，放下电话就让我来找你。”季听松伸手一指前门，“他说他只等你五分钟。”季听松自己的母亲就跟这样的男人跑了，他打算赌上一把。

        “这个死鬼，吓唬谁呢！”石香兰一听真是那个人，到底担心情郎的生死，站起身来往外走，又放心不下这一头，心里一转，回过身去把水阀掰直，锁死了浴室门。

        “你去找石老师，”她对季听松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就按老师刚才说的告诉她，一句都不要差，听到了吗？”

        季听松点点头往后院走去，看着孩子走远了，石香兰站起身往前门走。

        从卫生间走到前门连一分钟都用不上，可宋镜湖这会儿被反锁在浴室里叫天天不应，几乎急得想哭，正想着要不然干脆藏进密室，又怕进了密室知道的更多死的更快。这时候，她听到外面的季听松趴在门上用她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怎么开门。

        “你去中间那个隔间，去那里扳一下水管后面的阀门，门就开了。”

        “好。”

        宋镜湖冲出浴室门的时候，小石老师的高跟鞋声已经清晰可闻，“小兔崽子，敢骗我！”

        “她过来了！快！把门锁上！”宋镜湖和季听松一起锁了门，自己抓起大哥大拉着他就要翻窗户，“我们不能出去！石老师就在外面，被抓住了没有大人会相信我们！“季听松拉住她贴着她的耳朵快速解释，“不能出去！”

        宋镜湖看着红了眼睛的男孩儿，门外石香兰已经跑去找园长了，时间紧急，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她拿起手里的大哥大，拨了三个数字。

        “警察也不会管的，他们不相信！”季听松抓着她的手，“到最后只有私了，让我们道歉，没有用的。”，他开始哭泣，“我们完了，没人会帮我们的，警察不会管的！”

        “你信我，这次他们肯定会管。”宋镜湖笃定地拿起电话放在耳边，片刻后，接线员的声音响起。

        “喂，您好，110报警中心，有什么可以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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